“就是现在。” 靳屿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用你的火,焚尽那层‘胎盘’。记住,低温!只烧掉它!不要触碰里面的蓝光!”
时烬眼神一凛。所有的杂念瞬间被抛开,只剩下对指尖冰冷火焰的绝对专注。他猛地抬起双手,十指张开,对准前方那团翻滚的、充满恶意的灰黑雾气!
“呼——!”
不再是微弱的火苗!幽蓝色的冷焰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冰河决堤,从他的双掌掌心狂涌而出!两道碗口粗细的幽蓝火柱咆哮着,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低温,狠狠地撞进了浓稠的灰黑雾气之中!
“滋啦——!!!”
一种极其诡异、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骤然响起!
没有高温灼烧的焦糊味,只有一种仿佛极寒冰封万物的死寂!幽蓝的火焰所过之处,那翻滚的灰黑雾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无声的尖啸,瞬间被冻结、凝固!雾气中闪现的痛苦面孔和机械残影被蓝色的冰晶覆盖,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哗啦”一声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冰冷蓝光的冰尘,簌簌落下!
火焰如同两条冰冷的毒龙,在浓雾中疯狂肆虐、撕咬!所到之处,污秽被净化,怨念被冻结、粉碎!灰黑色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
然而,就在沈灼全神贯注操控火焰焚烧“胎盘”之时——
异变陡生!
那被幽蓝火焰包裹、焚烧的核心深处,那一点纯粹的“执念”蓝火,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远比灰黑雾气更加凝聚、更加阴冷的意志,如同淬毒的冰锥,无视了沈灼焚烧外围的火焰,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狠狠地刺向他的眉心!
时烬浑身剧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彻骨的恶意瞬间攫住了他!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变暗!无数破碎的、高速闪回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金属台!刺眼的无影灯! 视野一片模糊的惨白。
戴着口罩、眼神漠然的白大褂身影在晃动! 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
一种被活生生剖开的剧痛! 不是□□,而是某种更核心的东西被剥离!绝望的嘶吼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张悬浮的、流淌着暗金纹路的古老纸张! 中心一点幽蓝的火焰烙印在疯狂跳动!一只戴着黑色戒指、骨节分明的手,正缓缓按向他的胸口……
还有……一双眼睛! 深不见底,纯黑如古井,冰冷地俯视着他,如同看着一件……即将完成的试验品!
“呃啊——!”
剧烈的头痛和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让时烬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双手操控的幽蓝冷焰瞬间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狂暴地扭曲、膨胀,不再精准地焚烧灰黑雾气,而是带着毁灭性的低温,无差别地向四周疯狂扩散!
“嗡——!!!”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心跳共鸣如同海啸般在他和靳屿之间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单向的牵引或干扰!而是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在灵魂层面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时烬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铁锤狠狠砸中!又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眼前彻底被黑暗和迸溅的金星占据!失控的冷焰失去了方向,在他周身狂乱舞动,将附近的废弃金属瞬间冻结、脆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一直冷静如冰的靳屿,身体也猛地一晃!撑伞的手第一次出现了不稳!伞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洒下一片水帘!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纯黑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难以忍受的痛苦和……一丝极其罕见的惊愕!
他能“看”到!在时烬被核心执念冲击、闪现记忆碎片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属于时烬的剧烈情绪洪流——极致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恐惧、被背叛的愤怒、以及那源自记忆碎片中、对他靳屿那冰冷俯视眼神的深刻恨意——如同失控的火山,通过那狂暴的心跳共鸣,毫无保留地、野蛮地冲进了他的感知!
这种纯粹的情绪冲击,对他这种典当了部分情感、习惯于绝对理智观察的存在而言,无异于一场灵魂层面的酷刑!冰冷的面具仿佛被这灼热的洪流狠狠灼伤!
更糟的是,时烬失控的冷焰正带着冻结一切的低温,不分敌我地席卷而来!
危机!
靳屿强忍着灵魂被情绪洪流冲击的眩晕和心口撕裂般的剧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诡火之瞳被催发到极致!眼前的世界在他眼中瞬间被解构、分析!失控冷焰的能量流向、核心执念蓝火的位置、沈灼崩溃的精神节点……一切纤毫毕现!
“时烬!” 靳屿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带上了一丝急促的厉喝,穿透混乱的噪音和灵魂的剧痛,“左下方!能量节点!打散它!现在!”
这声厉喝如同惊雷,在时烬被剧痛和混乱记忆淹没的意识中炸开一丝缝隙!左下方?能量节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强行调动起最后一丝对力量的掌控,将双掌失控狂舞的幽蓝冷焰,狠狠地、孤注一掷地砸向靳屿所指的方向——那翻滚灰黑雾气核心深处,幽蓝诡火正下方的一处不起眼的、能量异常凝聚的漩涡点!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冰块内部炸裂的巨响!
狂暴的幽蓝冷焰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精准地轰击在那个脆弱的能量节点上!极致的低温瞬间侵入、冻结了维持那核心执念运转的关键“脉络”!
如同被掐断了命脉,那爆发出刺目光芒、疯狂反扑的幽蓝诡火猛地一滞!随即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哀鸣!它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周围被沈灼冷焰冻结粉碎的灰黑雾气失去了核心的维系,如同失去了骨架的烂泥,轰然崩塌、溃散!化作漫天冰冷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冰晶尘埃,簌簌落下,又被瓢泼的雨水迅速冲刷、消融。
失控的冷焰也随着核心的崩溃而失去了目标,迅速衰弱、缩回,最终在沈灼掌心化作两缕微弱的蓝烟,悄然熄灭。
工厂深处,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哗哗的雨声,以及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时烬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湿滑的地面,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浸透了里衣,混着雨水,冰冷刺骨。头痛欲裂,灵魂仿佛被刚才的冲击撕裂成了碎片。胸腔里的异物沉重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契约烙印处尖锐的刺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虚脱。刚才闪回的记忆碎片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脑海深处——金属台、白大褂、被剥离的痛苦、契约纸张、还有……靳屿那双冰冷俯视的眼睛!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几步之外的靳屿,那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深入骨髓的恨意和冰冷的质问。
靳屿的情况同样狼狈。他依旧撑着伞,但身形明显比之前僵硬。捂着心口的手缓缓放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伞沿下,他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冷峻的脸颊线条滑落。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平复的波澜,那是被强行灌入的、属于沈灼的激烈情绪留下的余震。他纯黑的瞳孔锁定了沈灼,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未消的痛楚,还有一丝……冰冷的探究。
两人隔着冰冷的雨幕和满地的狼藉无声对峙。狂暴的心跳共鸣余波仍在胸腔里回荡,如同擂鼓后的余音,带着彼此都无法忽视的、源自对方灵魂深处的痛苦与混乱。刚才那瞬间的灵魂碰撞和情绪洪流,粗暴地撕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冰冷的契约隔阂,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互不信任的伤口。
“咳……” 时烬咳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刚才……那是什么?” 他问的是那记忆碎片,更是靳屿在那记忆中扮演的角色。
靳屿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口残留的悸动和灵魂被灼伤的余痛,重新恢复了那种近乎非人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层冰冷的、审视的坚冰。
“核心执念的反噬。它试图污染你,读取你,或者……引爆你深藏的记忆作为最后的反击。”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避开了时烬目光中尖锐的质问,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冲击从未发生。“你控制住了最后的攻击,做得……不算太糟。”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评价。
沈灼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看着靳屿那副重新戴好的、冰冷完美的面具,心底的恨意和冰冷如同藤蔓般疯长。不算太糟?刚才他差点被那记忆洪流和剧痛撕碎!而那双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就在他几乎要压抑不住翻腾的怒火时,左手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手背上那个原本只有米粒大小、幽蓝色如同凝固灰烬的契约烙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蓝光!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那烙印的边缘,竟然极其诡异地蔓延出了几缕极其细微的、蛛网般的冰蓝色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正缓慢地、却坚定地向他手腕的方向侵蚀!
这是……契约的反噬?还是刚才被核心执念冲击的后遗症?
靳屿的目光也落在了时烬的手背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微微眯起,纯黑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凝重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波动。契约烙印的异变,这超出了他预知的范畴。
冰冷的雨水砸在冻结的金属残骸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时烬死死盯着手背上那蔓延的冰蓝纹路,又抬头看向靳屿那张在伞下阴影中深不可测的脸。工厂的诡火余烬已冷,但两人之间那由契约、心跳共鸣和冰冷猜疑交织成的火焰,却在这一刻无声地燃得更烈。
任务完成了?或许。
但深渊,似乎才刚刚裂开一道缝隙。
靳屿撑着伞,沉默地注视着时烬手背上那蔓延的冰蓝纹路。雨伞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将他上半张脸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只有线条冷硬的下颌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工厂深处残余的诡火冰尘在雨水中彻底消融,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寒意。沈灼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格外刺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掩饰的惊怒。
“你的手。” 靳屿的声音响起,比雨水更冷,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猛地将左手背到身后,沾满泥水和冰屑的手指紧握成拳,仿佛要捏碎那正在蔓延的冰冷烙印。手背上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契约的残酷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掌控力。刚才闪回的记忆碎片——冰冷的金属台、漠然的白大褂、被强行剥离的痛苦,还有靳屿那双俯视的、如同看待试验品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在神经上。
“死不了。” 时烬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敌意。他挺直了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脊背,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脚下的冰晶碎屑上。“任务完成了。靳先生还有何指教?” 称呼刻意疏离,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靳屿深黑的目光在他强撑的姿态和刻意隐藏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出时烬此刻的狼狈、警惕和深藏的恨意,却没有丝毫波澜。契约烙印的异变确实超出了预期,但眼下,并非探究的时机。沈灼的状态,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指教?” 靳屿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清理余烬,是你的‘本分’。至于这点‘利息’的反噬……” 他的视线扫过沈灼苍白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意有所指,“控制好你的‘燃料’,它自然会被压制。失控的火焰,只会先灼伤持火者自己。”
他撑伞的手微微一动,那把巨大的黑伞在雨幕中划过一个微小的弧度,几滴冰冷的雨水溅落在沈灼脚边冻结的金属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跟上。” 没有多余的废话,靳屿转身,迈开步子,从容地踏过积水的地面,朝着工厂出口的方向走去。黑色的衣摆在雨水中纹丝不乱,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和灵魂冲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散步。只有他握着伞柄、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一丝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痕迹。
时烬看着那个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如同黑色礁石般冷硬的背影,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异物猛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像是无声的抗议,又像是被强行拖拽的锁链发出的呻吟。契约的烙印在手背和心口同时灼痛。跟上去?像一个被驯服的提线木偶?
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寒意刺骨。工厂深处残留的怨念气息虽然消散,但那片巨大的、被遗弃的钢铁坟墓所带来的压抑感依旧沉重。留在这里?这鬼地方让他作呕。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答案。关于这颗心脏,关于那闪回的记忆,关于手背上这该死的、正在蔓延的冰蓝纹路!而答案,似乎只有那个撑伞的男人,或者他背后的“无间典当行”才可能拥有。
屈辱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但比屈辱更强烈的,是那燃烧在灵魂深处、几乎要将理智焚毁的不甘和……对真相的疯狂渴求。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铁锈、雨水和冰冷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然后,他抬起沉重的腿,踩碎了脚下一片冻结的金属薄片,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一步,又一步。脚步蹒跚,却异常坚定。踏过积水,踏过狼藉,踏过冰冷的绝望。
他追着那片移动的黑色阴影,再次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雨幕。雨水冲刷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也冲刷着手背上那幽蓝烙印边缘悄然蔓延的冰蓝蛛网。
工厂巨大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如同合上了地狱的一道缝隙。
但时烬知道,真正的地狱,或许才刚刚在他面前展开。而引路人,正是前方那把沉默的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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