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
我睁开眼,刺眼的光直直地刺痛我的眼睛,我伸手想要去遮挡,却被一个人拽住。
是一个青年,正兴奋地不停说着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想起我落入海水的前一刻,革烈几乎是咆哮着,愤怒地呼喊着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哪怕失去意识仍能在我脑海中回荡,给我留下深深的阴影。
“安卡,”我告诉他,“我要去弗萨岛。”
他的脸色微变,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开始询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告诉他我乘坐的船只失事了,我不得已跳入海中,想来是命运女神眷顾,我被海水冲到了附近。
“什么船?”
那个人很疑惑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疯子。
我告诉他我应该在船上,或者说我可能是在船只失事后漂到岸上来的,然后被他们救下。
青年摇了摇头,告诉我附近并没有船只失事,我是在树林中被发现的,身上一点水都没有,否则我早就被冻成冰块了,根本轮不到他把我捡回来我就已经死在外面了。
“不过谢天谢地,你活下来了。”眼前的青年眼睛里闪着温暖的火光,我想他一定是很热情的一个人。
他告诉我他叫威尔逊,是这里的土著,以出海捕鱼为生,捡到我是因为他想要寻找一块合适的木材。
“你是从陆地上来的?那你平时做什么?我听说有些城市很繁华,有电车,还有自己就能航行的大船。”
每讲到这件事我都感到十分的惭愧,我告诉威尔逊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平时的收入根本不够应付开支,只能依靠我父亲留下的遗产度日。
“会在报纸上发文章吗?”
看着威尔逊突然兴奋起来的表情,我更感到局促,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房间里烧着火,木柴烧焦的气味伴随着暖意冲击着我的鼻腔,热烈,富有侵略性,像是威尔逊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他所经历过的故事,而我只能报以带着歉意的微笑,或许是看出了我对他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上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我的水平根本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对此我一直都很清楚——总之他突然神秘地询问我是否对命案感兴趣。
“我知道一个故事,”威尔逊说,“绝对精彩,精妙绝伦!任谁知道了都能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叹的故事!”
见他这么说,我也有些好奇,便让他继续讲。
“我们这儿以前有一处房子。”
他呼出的白汽没入彻骨的寒冷中,狂风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我们的身体,我感觉我几乎是在贴着地面爬行,若不是为了看路,我恨不能把头缩进衣服里,我感觉我的下巴已经没有知觉了,完全张不开嘴,耳朵也传来千百根针扎般的疼痛,前方的雪山被风吹起一层白色的浅纱,那是落在山体上、还没有冻硬的雪花。
“前面就是。”
威尔逊打开一扇深色的木门,里面的空间漆黑一片,除了门口的几级台阶以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请等一下。”
威尔逊低着头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的蜡烛被人点亮,原来这里是一处被改造成地窖的山洞。
“可以进来了!”
威尔逊在里面喊我。
桌子上随意地堆放着一些杂物,即使坐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好吧……那些东西在哪里……”
威尔逊在木架上翻找着东西,“在这儿!”
他发出野牛一般的哼声,搬出一个看上去很沉的箱子。
“就是这些。”他看上去很高兴,“这是以前一个贵族留下来的,他拜托我办一件事,让我把一样东西丢到海里去,越远越好,报酬就是这些。”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堆泛黄发皱的旧衣物,不过还是能看出它们曾经华丽的外表,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我看着这些衣服,莫名觉得有些熟悉,问:“他让你扔掉什么?”
“是一个人,”他看着我,故作玄虚地压低了声音,说:“是他的妻子,而且是个男人,不过后来背叛了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那个贵族在山庄里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的妻子,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我有些糊涂了,不过想到我的继母也是个男人,这个故事便又不那么奇怪了。
威尔逊接着说:“后来那里改成了旅馆,不过我们这里很多人都说在那里见过那个男人的鬼魂。”
我对于我先前在雪地里艰难的旅途感到不值,这个故事不管怎么编纂都会显得低俗乏味,不过看在他救过我的份儿上,我决定前往那位贵族的山庄一探究竟。
“我刚才在那条路上见过你。”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高挑男人从小路走出来,和我搭话,“你是来这里度假的吗?”
我告诉他:“不,我是来找人的。”
这个男人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拉的很高,半张脸都被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上去很年轻。
他问我:“你要去山上的旅馆吗?”
“是的,听说那里发生过一些事情,”我说,“或许我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灵感。”
他似乎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再三表示想要看我写的书,然而走到旅馆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
我问他:“你不进去吗,或许我们可以坐下聊聊。”
他摇着头开始后退,我对此感到疑惑,却也没有再多问,独身走近这间传闻中闹鬼的旅馆。
“这里以前死过三个人,坟墓就在这里。”老板娘指了指我脚下一片与其他地方颜色不一样的地板。
她的丈夫说:“是四个。”
“不,”老板娘似乎对这里的事情很了解,“山庄主人的儿子逃了出去,之后再没回来过。”
“是吗。”她的丈夫明显对这件事很厌烦,可能是总有人问及这件事,影响他做生意,因此他就坐在椅子上,身旁壁炉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能看出他满脸的不耐烦。
我四下打量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夫妻二人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只有那块玻璃——我看见之前路上遇到的那个青年的眼睛。
“嘿!”老板也看见了他,大声地呵斥,冲出门去想要驱赶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追出门去,害怕旅店的老板对那个青年做出些什么事情,因为我能感觉到那个青年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看见他的时候会那么生气。
走出门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几颗星在空中亮着,除此以外就只有透过旅馆鲜红的窗帘缝隙的那点壁炉的火光。
地面上的三座坟墓被打开,他们的灵魂互相追逐着,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革烈,他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身后是我的父亲,他手中拿着锋利的刀,最后一个,是成系,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桩惨剧,即便他也是其中的牺牲品。
我总算想起来了,原来他们都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我全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这个结局,其余的真相全部隐藏在迷雾之下,看不真切,我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我真的活下来了吗?
我的父亲站在他的坟墓前,手中还拿着沾血的刀,看着我身后的革烈,我看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何种意义。
革烈同样也看着他,突然,他大喊一声:“你应该下地狱,老东西,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偏了一下头,示意我跟着他走。
“你要去哪!”他走得很快,我跟不上他,还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个趔趄,再抬头时他已然没了踪影。
“只有一个人死在了这里。”
革烈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凑到我嗡嗡作响的耳朵边轻声说:“去找到真相,你必须知道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手滑过我的脖子,留下黏腻的触感,我没有敢回头,只能静静地看着海面,以及更远的地方。
灯塔在夜空下亮着光,照亮它脚下海岛突出的一块海礁。
那里能发生什么?我不想去,那座灯塔里有他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可是我并不想知道,除了恐惧我再生不出别的心思。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晃动,在一片明亮的星空下我的视线消失了一瞬,之后便被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接住了,是成系,他低头看着倒在他怀里的我。
“带我离开这里吧。”我请求他。
“安卡。“
我从床上醒来,成系正站在我的床边,有些好笑地看着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我。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为什么在这里?
成系说:“你不是要去找他吗?”
我问:“谁?”
他说:“革烈,我们说好了的,我找到办法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然而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我的身体,而眼前的成系也并不像我印象里那么沉默寡言,他现在看上去有一些青涩,像一个活人。
跟着成系,我看到了一大片花园,隔着栅栏,我看到一大片盛开的花,一间小房子静静地躲在花丛中,透过玻璃我看见革烈坐在窗边,他正在看书。
“从这里进去,不会被发现的。”
成系将我带到一处角落。
“这样真的好吗?万一被他误会……”
成系对此毫不在意,只是一味的催促我:“不这样你还能做什么呢,永远躲在外面看着他吗?”
我很顺利地和革烈在一起了,他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冰冷,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是一个人,他真切的活着而非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这更加令我着迷,因为我直到原来有这么一个人,如此的独一无二。
“成系来找你,你去哪了?”
我的父亲很喜欢成系,对于我们成为好友这件事他也很满意,我甚至觉得他很希望成系才是他的儿子,因为从各方面讲,我都不如他,不过成系这个人总是很安静,以至于不仔细了解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我知道,他这个人坏点子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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