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九月下旬,秋老虎势头正猛,昼夜温差大了点,纪年白天仍穿着短袖,晚上回家坐地铁会披件薄外套。
工作越来越忙,项目组还经常要去通城出差,本来纪年和齐实说好的每周末都要去他家,现在也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到对方。
不止纪年忙,齐实最近也在和阿超忙活咖啡店的事,硬装正在收尾阶段,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选品和营销,齐实和供应商扯皮了很久,连着几天咖啡恨不得当水喝,一到晚上就精神抖擞眼睛雪亮,睡不着就会想纪年。可惜上个星期纪年出差,上上个星期他回爸妈那儿,两人时间一直对不上。
地铁里的冷气像不要钱似的打足,带着霜的白雾迎面吹来,冻得纪年抱紧手臂缩起脖子。
今天刚去中铁勘查局对接设计方案,他又见到徐也行那张晦气的脸。徐也行就像他二十七年人生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他便如鲠在喉。
分手的日子里,纪年早就学会自我疗愈,一个人租房,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多少个孤单的日夜他都在佯装坚强,来上海求学数载,纪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若浮萍。他会在黑灯瞎火的出租屋里彷徨,喃喃问自己到底有什么不甘心?始终得不到答案,但纪年知道有些执念永远都放不下,就像徐也行可以选择前途,纪年也会在第二天六点半准时起床通勤。
魔都上海,每天都有千万种可能发生,有人一夜成名,有人朝不保夕。戴金项链的保安在写字楼下向你敬礼,打蓝领带的精英给房东缴纳租金,有抱负的年轻人耕耘未来,谈理想的商贾们挥金如土,或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发展,每个人都有留在上海的理由。
纪年说千万要活出人样,不做浮萍,要做扎根的乔木。
地铁到站,穿过人潮拥挤的站台,秋日的天空一点点映入眼帘。今天是周五,齐实昨晚说今天下班来接他。
看着时间,估摸走回设计院五点半不到,于是他在路边摊排队买了个鸡蛋灌饼,加了火腿肠鸡肉串和甜辣酱,边走边吃。在设计院门口等车的间隙,正好碰上下班的王智恒。
“纪年你不是去勘查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纪年含糊不清地敷衍他,“哦哦坐错地铁了,索性上来买个饼当晚饭,走着走……”
路虎拐过弯突然停在两人跟前,刹车声盖过说话声,纪年看到齐实摘下墨镜在驾驶座上朝他招手,话说了一半的纪年和王智恒面面相觑,气氛有点尴尬。
“那个,我先走了。”纪年在王智恒打量疑问的眼神里默默拉开了车门,“有人来接我了,拜拜。”
王智恒朝他摆了摆手,好奇地问他,“你朋友?接你下班?”
“嗯嗯,约了吃晚饭……”还没说完,纪年就意识到再次嘴瓢,他看看手里的鸡蛋灌饼,又看看王智恒……
他想抽自己两嘴巴。
“行,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好在王智恒没有问下去,纪年逃也似得窜上车。
“今天下班早?还是特地在等我呀?”齐实笑嘻嘻盯着纪年左看右看,眼里都亮着光,“上次见还是穿短袖,我真的都快想死你了。”
“去勘查局了,你说来接我我就又搭地铁回来了。”纪年手里的灌饼还剩一半,他小口咬,嘴角上沾着棕色的酱汁。
“我发现你喜欢吃路边摊,还喜欢味重料多的。”
“方便啊,你不喜欢?”
“还行,有时候会和同学买。”齐实话锋一转,接着搭腔,“我最喜欢吃披萨。”
纪年:“……”
齐实没和他说去哪,纪年以为是回家,没想到齐实一路开到日月光广场。
“下车,我带你去看电影。”齐实打开手机说道,“这儿新开一家私人影院,有双人包厢,年年我们一起呀!”
纪年被齐实拉着上电梯,来到一个装修豪华灯光诡异的场所。
服务员给他们点开片单,最后齐实选了部《七月与安生》,“这个拿奖了,评分还不错,我们就看这个呀。”
电影不长,却无比悲伤。渣男爱上两个女孩,一个叫安生一个叫七月,纪年分不清家明到底更爱谁,但他确信安生和七月才是最适合在一起的人,与众不同的安生和平凡纯真的七月,安生过得并不安生,七月才是真正叛逆的人。
只是最后七月死了,安生活成七月的样子。
纪年像是看到了自己,不管是七月还是安生,脆弱的样子里全都有他的影子。
电影到了尾声,纪年握住齐实的手,他一言不发盯着滚动的字幕,放映厅里的灯光逐一亮起,齐实看清纪年发红的眼眶。
“我不是他。”齐实以为纪年是因为渣男才感同身受,所以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无比坚定地说道,“相信我,我可不会见异思迁。”
纪年却被齐实的话逗得笑出来,阴霾也因此一扫而空。
“走吧,没事,就是电影最后比较感人。”
纪年突然庆幸他能认识齐实,也许悲喜并不相通,但至少齐实的真诚落到实处。
看完电影,齐实提议,“要去我咖啡店看看嘛?反正还早。”
武康庭的红砖氤氲在黄色的壁灯下,一半风情一半复古,有老上海独特的韵味。咖啡店的外墙尽可能保留下历史该有的痕迹,但是只要推开这扇门,就会看到一个干净的社交空间,白墙黑椅,吧台上有一台超大银色咖啡机。
没想到阿超还在,小伙子钻在吧台后面对着说明书研究咖啡机,听到门口有动静,头也没抬说还没开始营业。
“是我。”
阿超听声这才站起来,他看到齐实身后跟着一张陌生面孔问道,“这位是?”
齐实一拳砸到阿超肩膀上,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朋友,带他来闲逛。”
阿超顿时心领神会,他和齐实早就认识,对方什么性取向他也知道,于是他自来熟地伸出手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叫我阿超就可以,和齐实开个咖啡店闹着玩。”
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武康庭开咖啡店闹着玩,侧面体现出齐实的实力不一般——阿超是懂怎么做僚机的。
“你好,我叫纪年。”纪年不卑不亢伸出右手,回以礼貌的微笑。
“年年,我给你做一杯,新来的豆子,试试怎么样。”齐实拉过他,“还是奶多一点的拿铁?”
纪年说好的,齐实一直都记着他的喜好。
阿超站到旁边,这机器研究半天没明白,他没好气地抱怨,“看都看不懂,你教教我。”
齐实有经验,打开机器预热加水,接着剪开两袋不同的咖啡豆倒进研磨机。
“可以倒两种不同的豆子?”纪年问他。
“对,可以拼豆,综合口感。主打是深烘的豆子,偏苦一点。”
齐实撩起袖管擦洗玻璃杯子,水龙头冲力较强,溅起的水花落在齐实的脸上,纪年难得见到他认真的样子,一举一动似乎有魔力,纪年觉得他整挺帅。
开机,打奶泡,齐实一边做一边和阿超解释道,“一般15秒就够了,这杯不一样,他喜欢奶多的,我多打了5秒。”
说完有点小嘚瑟,显摆着把玻璃杯子放到纪年手里,“我给你拉个花,你拿稳了。”
纪年还以为他技术超群,结果就是齐实拉了个丑不拉几的图案。
“不好意思,发挥失误。”齐实放下奶泡壶,尴尬地挠头,“你就当它是个爱心好了哈哈。”
纪年不嫌弃,伸出舌头把爱心的尖尖舔了出来,又悄咪咪给齐实看了一眼,哧哧笑了几下,说了句,“你继续努力。”
齐实心花怒放,一把搂过阿超的肩膀,得意地炫耀,“怎么样,年年人特别好吧。”
“齐老板牛逼!”阿超面上恭维,实则心里已经在骂齐实是老狗逼,瞎显摆,谁还没谈过恋爱似的。
纪年喝着咖啡,和他们在一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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