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年第一次主动提出住在齐实家,他洗漱完趁主人不在,里里外外将三百平的豪宅参观了一番。
光一个卧室就抵得上纪年现在租的房子,纪年不禁感叹他们之间的贫富差距,又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小点也无所谓,他只是想在偌大的上海有个家。
齐实家的装修属于现代简约风,没什么多余的家具,也少了点“家”该有的烟火气。之前他们在卧室做过,所以是纪年最熟悉的区域,参观过后才发现,家里除了两间客卧还有单独的健身房和娱乐区域。
真是壕无人性,纪年看着娱乐房里配着全套音响,牌子Burmester,打开手机百度一下,中文名柏林之声词条绑定最多的信息就是奔驰车载音响,纪年猜测这么一大套家用配下来至少也得有个十来万吧,所以没敢乱碰这些大家伙,悄悄关了灯退出房间。
还是回到最熟悉的卧室,纪年倒了杯凉水打开边窗,眺望着对面的陆家嘴三件套。晚风吹着他半干的湿发,纪年舒服地眯起眼,夜里十点半,上海市中心依旧霓虹闪烁,远处的东方明珠变换着蓝紫色的光,亮着彩灯的邮轮缓缓驶向黄浦江中央。灯火辉煌的景象从前他只有走在外滩才能欣赏,没曾想这些繁华却可以成为齐实家的背景。
纪年喝完这杯水,心想齐实回来应该还早,他没有拉窗帘,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夜景睡着了。出差确实累,大夏天的从早跑到晚体力透支严重,纪年睡得沉,连齐实回来都没察觉。
单薄的人影侧身窝在床边,被子还齐整的叠放在那,窗外的灯红酒绿投射进屋子,将纪年笼罩在彩色的梦境里。齐实没敢开灯,蹑手蹑脚将蚕丝凉被盖在纪年身上,再把窗户关好合上窗帘。
他以为是纪年忘了关。
洗完澡已经是夜里两点,齐实怕扰了纪年,想想还是去了客卧。都怪阿超,死活拽着他不让走,完美错失今晚的良宵计划。
早上六点半,纪年的闹钟响了,他起身看见被子和拉上的窗帘,身边却不见齐实,有些意外。在客卧找到人,齐实还没醒,纪年便没吵醒他,悄默声收拾完东西出门赶地铁。
结果起早了,从齐实家坐十号线到单位,加上走路也才半小时,八点不到纪年就已经坐到办公室里。
领导九点钟开会,正式安排通城轨道交通后续任务。总体设计已由中铁勘查局交付完成,纪年所在的项目组接手1号轨交初步设计工作,初步设计需要确认到征地拆迁,交通疏导、树木迁移和管线改迁等各项细节,这也意味着在接下来半年多时间里,他将经常与负责总设的中铁勘查局对接。
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厚厚一叠,是纪年进设计院以来加入的第一个大项目。一条地铁从规划到正式通车,大多需要五六年时间,而上海的11号线更是耗时九年之久,它全程设立38个站点长82.3公里,也是世界上最长的城市轨交线路。
现在是2016年的夏天,也不知五六年后的通城又是如何一番景象,地铁建设飞速加快城市发展的进程,同时也鼓舞了每一位心怀憧憬的年轻人踏上这片热土。
中午纪年叫了外卖,十五块一份的黄焖鸡米饭配可乐,天气格外闷热,油大味冲的黄焖鸡让人食欲不振,纪年草草扒拉几口应付了事。
“下午天气预报说要下雷阵雨。”坐纪年旁边的王智恒刷着手机和他说道,“纪年你带伞了吗?”
纪年看了眼西边天阴沉沉,摇摇头说没有。
今晚去哪呢?
纠结的心思没存太久,两点多齐实给他发了微信,问他是不是在上班。
纪年给他回了电话,那头齐实的声音听上去干哑生涩,他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眼说道,“我起来没看见你,上班呢吗?”
“对啊,今天周五。”纪年回答,听着对面不断发出的咳嗽声忍不住关心道,“喉咙不舒服?”
“有点,昨晚吃烧烤吃的吧。”齐实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追着问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明天休息?那你今晚还住我家吗?”
厚重的积雨云堆叠在魔都的上空,天色暗下几个度,身边像是有好几台真空机同时启动,压榨残余的氧气让人窒息。
“我忘记带伞了,你来接我吧。”纪年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来!必须来!五点半不见不散!”齐实高兴地应下,嗓子眼瞬间都亮了。
泼天的大雨攒足了劲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滚下来,齐实已经开车上路,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仍看不清路况,他降下车速,前边是连成一片亮着红色尾灯的炫光,银色的闪电撕开深灰的天幕,劈在远处写字楼的塔尖,迷幻的白色雨雾翻腾冲刷,连道边的树木都在风雨里剧烈摇晃。齐实不断刷新时间——四点四十五,本来只消半小时的路程,还剩一大半没走,五点半实在够呛。
——“雨大,我在办公室等你,等雨小了再过来。”
纪年以为他还没出发,见外面急风骤雨遮天蔽日,给齐实发了微信。
本来焦虑心急的齐实看到消息,可算心平气和一点,专注开车。
——“到了,下楼。”
五点三十,齐实的路虎准时停到设计院门口。
纪年拿着东西冲进雨里,他用手挡住前额,向着那辆银色的车飞奔而去。齐实打着双跳,纪年用最快速度跳上副驾并关上车门。
“雨好大。”纪年抽出纸巾擦干脸,“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看导航上堵车都红得发紫,你几点出发的?”
“想早点来等你下班,四点半就出门了,结果半路雨就下了,磨蹭到现在。”
纪年手里还拎着个打结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盒药,齐实好奇地问他,“这是啥,你怎么了?”
“给你买的,不是喉咙不舒服吗,消炎药。”
齐实笑得牙花都呲出来,腻歪歪地牵住纪年的手,“年年,你真好嘿嘿嘿……”
“傻子。”
接上纪年,也不赶时间,回去的路齐实开得稳当。滂沱大雨在他们到家后逐渐颓势,灌满铅的云层飘出上海的上空,向着东边的长江入海口移动。
纪年淋了雨,被齐实催着去洗热水澡,再出来的时候茶几上已经叫好了披萨。
“嘿嘿嘿……”齐实笑得又傻又不怀好意,“快一个星期了!你天天在我面前晃悠,还让我吃不到!”
纪年的脖子里还围着干毛巾,他擦着湿头发问道,“你药吃了吗?”
“没有。”
“你都发炎了,还想着这事。”纪年把毛巾往齐实怀里丢,又禁不住披萨的诱惑,撕了一块往嘴里送,“吃药去,空腹服用一粒,我不跟破喇叭睡觉。”
“得嘞!”
傻大个囫囵吞了药,跑过来从后面抱住纪年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揉进怀里,“年年,我一点都不后悔喜欢你。”
纪年的唇角弯起,轻声说道,“可能都是命中注定吧,我们是一杯咖啡的缘分。”
齐实心跳漏了两拍,点点头嗯了一声后说道,“是你接受我的那杯咖啡,让我有机会认识你拥抱你。”
“年年,你头发好香。”
“不就是你用的那个柑橘调的沐浴乳吗,有什么香不香的?”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香。”
“你好像很喜欢柑橘香味……衣柜里也有这种味道。”
齐实揉揉鼻尖,细细嗅着纪年的后颈,“嗯,酸涩的味道,但又很阳光清透。适合我这样的大帅哥嘿嘿……”
纪年坐回沙发上,躲开齐实黏人的怀抱,一块接一块安静地吃完整个披萨,齐实知道他喜欢,但今天他点的是九寸双人份的,纪年这个吃法像是被饿了八百顿。
“你一天没吃?”齐实捧着个空盒不可置信,“上班又不是上刑,不至于饭都吃不饱吧?”
“中午点了黄焖鸡,难吃。”纪年转头上下打量起他,“你不去洗澡吗,大少爷?”
话里有话,另有企图。
齐实傻人有傻福,窗帘都没拉当着纪年的面脱个精光,撒丫子朝浴室裸奔而去。
纪年闲着没事又转悠到那间娱乐房,蹲在一排播放器前研究上面的按钮,这几台机器看着不大,音控线却连着旁边两个硕大的音响。
“喜欢?”齐实已经在门口看了一会,纪年专心研究这套大玩意都没发觉。
“啊?”纪年吓一跳,回头看见只围着浴巾的齐实,老脸一红,“没有,随便看看。”
“要听听看吗?全进口的,我爸从德国弄回来的。”
齐实也蹲了过去,他打开功放,转动按钮,舒缓的吉他伴奏从身旁的音响里传出,充满故事感的男声浅声吟唱起民谣。即使纪年再不懂音乐,也能听出其中的不一样,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身临其境。
“什么歌,有点耳熟。”纪年问道。
齐实起身提了一下松垮垮的浴巾,“《Hotel California》 ——加州旅馆。老歌,现在经常用来测试音响和耳机。”
“德国全进口,那这套很贵吧?”
“两百来万吧。”
纪年没说话,有点聊不下去,比他预想的价格多一个零。
“这歌不错,要不别关了吧?还挺有氛围感……”齐实说着把咸猪手朝纪年伸过去。
纪年下意识躲开齐实的手,却被眼疾手快的傻大个整个压到身下,“你挑的地方真不错,有品位。”
“年年,我会唱这首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齐实的声音沙哑,同样充满了故事感,他一边唱一边沉下身子,将最后呢喃不清的歌词留在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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