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傍晚，元初收拾好等会儿招魂需要的物件，又去墙上取了剑。
自从桃木剑入土为安后，她已经多日未曾碰剑了，要不是莫离百般劝说，她压根不想去武器铺买剑。
又贵，又丑，她还使不好。
“真的有必要如此谨慎吗……从安与卞娘关系那般亲近，我是去帮她们的，从安为何要伤我？”
元初擦拭着剑身，这就是一把普通铁剑，除了比桃木剑锋利一些，其他的根本比不上桃木剑。
虽然总和京念抱怨师尊都不肯替桃木剑开锋，但元初还是很喜欢那把桃木剑的。轻薄，刻纹精致，她还自己挂了个小吊坠在剑柄上。
“前几日去卞娘家我就说了，那设下结界的人修为在你之上，如今想来此人就是从安。”
元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坐板凳上用手抠着剑鞘上的纹路。莫离飘至她面前，随意在空中划拉几下，一张血盆大口就出现在元初眼前，吓得她差点跌坐在地。
“莫离你干嘛！”
莫离叉着腰，愉悦地哼道：“谁让你不认真听。”
“每个去阴界的亡魂都会被鬼差灌下孟婆汤，是以就算从安还魂，她也不会记得之前种种。还魂是强制阴魂返阳，若是阴魂受不了阳气侵蚀，极有可能失去理智狂暴泄愤。就算从安和卞娘情比金坚，能忍住不对卞娘动手，可你于她而言不过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迫使她承受这份痛苦的罪魁祸首……啧啧，你想想。”
元初的脸色越来越僵，莫离还觉不够，继续在她耳边阴恻恻道：“可不是每个阴界人都如我一般好看，从安的尸身你也看了，你说说，成了阴魂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元初浑身发毛，她最怕鬼了，和莫离待久了，以为每个鬼都如莫离一般，虽爱捉弄人，但到底没有坏心思，全然忘了那些凶神恶煞恐怖至极的鬼都是如何吓人模样。
她下意识去抓声源处的人，却扑了空。
时辰尚未到，莫离还不能显形。
“你不是在阴界很厉害的吗？你会……会……”
莫离噗嗤一声，道：“会什么？嗯？”
元初只敢极小声地问道：“会保护我吗……”
刚说完，元初就急忙低下头去。小巧发髻在莫离眼前轻晃，她伸出手戳来戳去，虽然碰不到，却也有几分看元初红脸的乐趣。
“会。”
含笑的一声在头顶响起，元初的脸更红了，抓紧衣袍，把头埋得更低。
“可你总要独当一面的，这么依赖我可不行。”莫离敛下笑，回了玉佩里。
其实是近来她觉得内力越来越虚弱，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了一般，她怕真有危险来临时，她护不住这个小道士。
“此话是何意？你会离开吗？”元初急忙抬头看着那团空气，以为莫离在那里。
离开？自然是会离开的。她和元初本就是萍水相逢，等到她赚够阴币，便是两人分开之时，怎可能长久待在一起。
“不离开不离开，快些出门，约定时间快到了。”
到卞娘家时，结界依旧是两天前的样子，没有修补的迹象。刚靠近那座平房，元初就感受到了针扎般的刺痛，此处阴气极重！
“不对劲。”莫离从玉佩中出来，面色凝重。
还阳术尚未施展，卞娘家的阴气就已经如此，空气中亡魂的气味较之前几日都更为浓郁，就像是……某个禁制突然破了。
本以为卞娘身上的亡魂气息是因为日日和尸身待在一起，且钻研还魂之法才沾染上的，如此看来，这里面还有蹊跷。偏偏如今她已成游魂，无法准确铺捉到阴魂方位。
“你还好吗？”莫离问道。
元初摆摆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粒固气丹服下。
越往前，阻力越大，一团又一团黑气从屋内涌出，直扑元初面门。她连忙侧身一躲，忽略了身后，那黑气快速调转方向从元初后背攻去。元初提剑回刺，却又将身侧的空挡留出。那黑气霎时分裂为五股，东西南北四股，还有一股自天上坠下，一齐射向元初心口的位置！
瞳孔里的黑气利刃直击而来！
黑气顷刻间吞没了元初，可不过一息，中间突然破开一道剑影！
元初的那把丑剑被莫离提在手上，怀里还紧紧揽着元初。
“可还无恙？”
“我没事。”元初的手腕被莫离紧抓着。
被一剑劈开的黑气隐隐有合拢的迹象，莫离控制体内灵力聚拢上涌，再度睁眼时，周身铺开比那黑气还要浓郁的气火，弹指间便向前拢去！
黑气被层层包裹，越来越小，直至被完全吸收。
危机已除，元初手腕上的力道也撤去。元初却将莫离的手抓回来，看着她的脸色担忧道：“你的眼睛……”
莫离只觉一阵头昏脑涨，她甩甩头，借着元初的力站直身体，“我的眼睛怎么了？”
“无事，许是这几日你太累了，今日回家早些安寝吧。”元初没放开莫离的手，莫离也没有余力在意，两人就这样握着手进了卞娘家。
屋内没人。
“可能是在内室，我们去看看。”元初道。
这次内室没有苍蝇涌出，元初点了灯，和莫离一起走进。
内室也无人。
莫离来到石棺旁，手掌贴上棺盖，手指来回轻敲。
“石棺有问题？”元初也靠近了，可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里面的亡魂气息，”莫离正色道，“消失了。”
两人当下决定推开棺盖，将将推开一条缝，里头的景象还不待看清，此时卞娘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可是仙长来了？”
两人立即出门。
卞娘见了元初，脸上一片喜色，“仙长来了。”
莫离跟着元初出来，卞娘的笑一僵。元初介绍道：“这是莫离，与我一样是修行中人，此番是请她来助我。”
“原是这般。二位仙长请来。”卞娘将元初莫离带到堂屋，将早已备好的东西一一摆好。
元初盘坐在蒲团上，闭上眼开始作法。卞娘就站在离元初几步远的地方，十分紧张地等待着，而莫离紧盯着卞娘。
还是不对劲。
随着元初口中的法诀加快，丝丝缕缕纯白气息从她身上蒸腾出，分开流向面前的法器。在气息被吸收的那一瞬间，法器纷纷泛光摇晃，烛火疯狂摇曳，室内忽明忽暗。
“嘣——”
蜡烛突然爆鸣一声，元初挺直的脊背也猛然弯下去，莫离顾不上继续观察卞娘，一个跨步上前查看元初情况。
元初紧闭着双眼，眉头蹙成一团，脸上也是白得吓人。莫离去摸她的脸，一片冰凉，满手汗液。
“元初！元初！”莫离不停喊元初的名字，但对方充耳不闻满面痛苦，和魇着了无异。
元初的脊背越来越弯，似乎再也难承受下去，身体一歪，就要朝地上倒去。莫离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可即便如此，元初还是没有睁眼，法器也依旧在发光摇晃，显然是术法仍在进行。
莫离气恼地拍着元初的脸，急喊道：“元初你醒醒！快停下，你受不住的！”
对方没反应，莫离伸手就要去砸法器，此时卞娘连忙开口道：“不可！从安很快就要回来了！马上就好了！仙长，马上就好了！”语气中似有癫狂。
莫离恶狠狠瞪一眼卞娘，将怀里的人抱紧，“我不管什么这安那安，元初绝对不能有事！”她抬手就要去将所有法器毁个一干二净，怀里的人颤颤巍巍抓住她的手腕。
“莫离……很快就好，再等我一会儿。”
法器悬浮起来，烛火一度灭下去，下一瞬又被四起的阴风带起。
很快……很快就成了。
元初五脏肺腑一阵翻江倒海，额头的汗成股淌下，将莫离的衣衫晕染出一片深色。
卞娘睁大眼看着眼前的术法，眼里的期待愈来愈盛。这等术法果然须得要仙家才能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当初她自己钻研还阳术时，法器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反应。
从安，从安，你要回来了吗？
卞娘绞紧衣袖，连眨眼也不愿，直到眼睛里蓄起眼泪，才不舍地眨下眼皮。可下一瞬，那双眼里的期待定格，被突然漫上来的冷漠击碎。
莫离的注意力全在元初身上，生怕她出半点闪失，因此一旁卞娘的异样她未能及时察觉。
“万象息声，阴灭阳还，二极反转，万象重生——”元初蓦地住口，呼吸被滞住，整张脸由白转红。
“元初！你怎么了！”莫离去晃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一张脸被涨得通红，显然是术法被堵！
莫离急得也开始冒汗，她不懂仙法，不知还阳术如何施展，但也知起死回生不就是在阴阳两界建起桥梁，好让阴界亡魂返回阳界。
术法被堵，要么是桥梁未成，要么，亡魂不肯。
“仙长这是怎么了？”
莫离一门心思全在元初身上，此刻闻声才知卞娘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
“还阳术未成，元初她——”莫离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卞娘从莫离怀里拽出元初，接着掐住元初脖颈，力气之大，竟硬生生让她悬空。
莫离抽出一旁的铁剑，剑尖直指卞娘，怒道：“放开她！”
那卞娘冷若秋霜，阴森森盯着莫离道：“你们不是要招我来这阳界吗？如今我来了，”她将元初甩向一边，体内黑气不断涌出。
“怎的，不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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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还阳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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