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之中,无论人鬼,近日都觉得心有不宁。
诡君外出多日,域中血渊却越来越广,左右副使连续施法多日,也只是堪堪将其控住。
又听闻顾亭尘归来之日,带着蓬莱新任掌座,二人双双重伤,多日过去,还没有什么动静。
而被诡君点名的诡域第一名医大巫——
近日也在自己的药阁里成日奔忙。
数日过去,苏伯琼终是醒了过来,起身之时,眼前一片白羽飘过,紧接着是接连而起的兴奋之声:“苏公子醒了!”
“醒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是真的!”
“等等,阁主跑哪里去了?”
“……主君!这花可不能乱吃!”
苏伯琼一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顾亭尘曾给自己安排的竹楼之中,此刻外处喧嚷,门扉由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推开:“苏公子,可是醒了?”
他对着此时到来的大巫点了点头:“顾……你们主君现在何处?”
“呃……主君……”大巫眼珠子一转,像是面有难色,“主君也才醒来不久,正在调养呢。”
“这一觉不知多久了。”
苏伯琼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在问询大巫。
大巫回答道:“十日有余,主君是前两日醒来的。”
又一运灵脉,说来奇怪,周身灵力充盈,较从前来说反倒是更高一等。
他分明用尽灵力,经脉也几乎全数震断,短短数日,依照常理,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常,更别提修为还升了境界。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远处左右副使正在高高低低地唤着“主君”,那顾亭尘一定就在这周围。
苏伯琼一推开门去,便迎面落下一道刺眼阳光。
身处诡域,这样晴好的日子并不常见。
踏过竹楼浅阶,眼前晃过一道赤影,一道身影忽至他跟前,递来一朵妖冶的赤色花来。
是顾亭尘在朝他笑,笑得不似往日,此时清澈而单纯,连伸出的手都有几分小心翼翼。
“顾亭尘?”
苏伯琼唤了一声,顾亭尘便点了点头。
说来奇怪,这人不吭一声,倒像是很听话的模样,同往日那可是大相径庭。
“我灵脉已经无碍,你呢?”
苏伯琼将那赤色花朵接在手上,又这么一问,顾亭尘却将双手一负,接着退开一步,目光也跟着躲闪,极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心中琢磨出些异样,苏伯琼神思陡转:“是你用了什么法子对不对?”
顾亭尘却又扬起脸道:“不是。”
眼睛却不敢望过来似的。
此时两声凤鸣又传来,左右副使的身影出现在此。
左副使着急道:“主君,主君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怎么灵识岔了,瞬移还这么快……”
此时大巫也跟着走出了竹楼,正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药汤:“阁主、苏公子,快来喝药!”
顾亭尘立马捏起了鼻子摇了摇头:“不喝!我不喝!”
“主君!主君!你千万别逃,今日的药本就欠了早晨的,可不能再欠上这午时的!”
左副使拦住像是要跑走的顾亭尘,右副使接过大巫一手的药碗,老妈子似的继续苦口婆心:“阁主,我英明无双至尊无敌修为无比的主君,你行行好,快把这药汤好生服下了吧!”
顾亭尘仍然捏着鼻子:“不喝,好臭!”
左右副使围着顾亭尘团团转,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苏伯琼眼睁睁看着顾亭尘被强灌下了一碗新鲜的药汤,痛苦得哼哧起来。
大巫看到此番情景,终是顺下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
左右副使加上大巫的一番絮叨,苏伯琼才知外界仙门最近乱成了一锅粥,分立几派,一会儿合力处理着天煞之气,一会儿又在搜捕他和顾亭尘,一会儿忽然大小门派打上了一遭,不知在争些什么。
他也得知了顾亭尘为何会成如今这副模样。
原是他二人由幻化为大鹏之态的墨影捎回,左右副使护驾,而后又双双昏迷了几日,接着顾亭尘先一步醒来,为了令苏伯琼尽断灵脉恢复如初,便再一次取了不少心头血。
诡君之心头血,也是他的一部分修为,比得世间最为珍贵的灵丹妙药,不仅有疗愈奇效,也能助凡辈大增修为。世上之人诟病诡君,却又暗暗念其心头血。
苏伯琼的灵脉便在睡梦之中,在短时间内复原。
但是顾亭尘的灵力本遇低谷,又遭逢江亦轩之圈套,尚在恢复,再一取心头血,就变成了而今的“失智”状态。
“……阁主眼下便是如此了。”右副使叹了口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过来。”
大巫道:“若这两日再不见效,恐怕药石无医,只待机缘。”
左副使抬起一指,一支白羽顺着他手势在跟前晃荡:“大巫,别打什么哑谜了,是不是还差什么药材,别客气,尽管开口才是。”
“我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大巫一手敲了敲方桌,“阁主灵脉无异,偏就是灵识有损,根源在何处,我可猜不出来。”
左副使接话:“猜不出来便罢了,其实主君这样问题倒也不大,不过就是吃吃花,玩玩草,追着域中小鬼将鬼吓个半死而已。”
巡视归来的墨影跟着说:“倒也另有一番风度。”
他说及“风度”二字之时,又晃荡一圈的顾亭尘闯开了大殿之门,手里攥着不知哪儿抓来一把药草,洒在了左副使的脑袋上。
左副使“啊”上一声,然后将头顶杂草顺了下来。
顾亭尘手里本还攥着些药草,不过看到苏伯琼的那一刻便藏在了身后,随后安分地坐在了他身旁。
苏伯琼伸出手去,顾亭尘倒也不躲,任由他揉了揉发顶,眼睛此时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墨影、大巫、左右副使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大巫开口道:“我看着机缘就在……”
四道声音十分默契:“苏公子身上。”
这话落下,顾亭尘哈哈笑了几声,不似平日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此刻倒像是真的满心欢喜,开怀而笑。
右副使道:“这真的像是问题不大吗?我瞧着更害怕了。”
“也是,往日这段时日可不是这样的。”墨影灵机一动,“莫不是……那些仙门人的诡计坑害了主君,真是可恶!”
“那阵法为束缚煞气之效,可同主君这般,恐怕没有直接关联。”大巫苦着脸道,“岔子究竟出在何处了呢?”
大巫发问,众人皆沉默不语,不多时殿门再一次被打开,并非什么人鬼踢开的,而是由一阵大风吹开。
一缕赤光闪烁,凑到了方桌跟前:“主君,赤龙求见。”
——
诡阁之下,长久以来镇有独目赤龙,外界不晓得,连同诡域中的左右副使,也只是偶然得知。
赤龙所在之处向来只有顾亭尘一人踏经,而顾亭尘在其中做些什么,旁人也难以知晓,更不敢多问半句。
不过今日今时,顾亭尘不是平日那个顾亭尘,墨影抬着灯火走在前头,大巫和左右副使在其后,苏伯琼紧随,诡君本尊却像是有些害怕似的,挽着苏伯琼,略略躲在其后。
“阁主这样……可真是让人不习惯,嘶……”左副使不禁哆嗦了一下,“这地方怎么越走越冷,冻到鸟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有阵雾气散来,灰蒙蒙之中,探出一尊龙首:“主君,你来了。”
赤龙靠近,在所有人身周嗅上了一嗅:“尔等,屏退左右。”
墨影和大巫退到了一边,左右副使也跟着挪移了数步,而当苏伯琼撤开半步之时,顾亭尘道:“你莫走开。”
随后赤龙再度俯首:“你……留下来。”
右副使道:“龙尊大人,主君身有异样,还望您能助其一臂之力,若有什么所需,知会我等便是。”
赤龙独目一眨,微微抬角,算是应了。
·
苏伯琼和顾亭尘随赤龙深入诡阁之下,入目是曾见过的不少瓶瓶罐罐,那熟悉的香味再度充盈鼻腔。
赤龙转首道:“本尊近日得到了天道之启示,不日便能离开此处。”
“最后的机缘,便在……”赤龙独目微亮,“请主君赐焰。”
他这般开口,原本攥着苏伯琼的顾亭尘忽地松开了手,紧接着一手抵上太阳穴,又一把挡在了苏伯琼身前。
诡君此时目有赤光,随即一掌推去,只见丛丛黑焰散出,由赤龙巨口吞灭了个干净。
此后,赤色鳞片之上蜿蜒过玄色纹路,赤龙张口,吐出的是三根浮空的断指。
断指细长而素白,此刻较之前,更是多了几分光泽。
苏伯琼竟觉得断指像是快要“活”过来了。
赤龙幽幽吐息:“这断指之咒解除,主君便能突破下一层界,那时候……也是本尊能重获自由之时。”
赤龙话音一落,顾亭尘却呛咳一声,随即喷吐出一口恶血。
苏伯琼上前一步,将其揽在怀中。
顾亭尘双瞳赤红,面容显得有几分妖冶,随后皱了皱眉,一瞬竟闭眼昏厥了过去。
“顾亭尘!”
赤龙吐息拂过其身,朝苏伯琼道:“断指乃是十三君所留,其上怨念尤深。”
“咒术由诡君所设,便也应该由诡君来解。”赤龙的声音缓缓压来,“身负煞气之人,难得善终。”
“既是十三君所留,解除其咒术,便也是解开十三君生前怨念?”苏伯琼如是道,“确实不易。”
赤龙将断指引至他跟前:“而今断指纳走了诡君之修为,才害得他如此虚弱。”
“于此时机,你恰出现在此处,便是那关键的解铃人。”
“十三君自会引你勘破这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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