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没开始做,就已是疑神疑鬼,最后或许什么事也做不成。
想着尽快完成任务,京照夜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压在心底。
目前师尊交代的任务才是顶顶重要的,至于其他,大可回去后直接询问师尊便是了。
师尊从不会对她说谎话。
也许说不定就是她多想了呢?
毕竟倾囊相授,全力教导她的师尊怎么可能会害她!
而且就算师尊想抛弃她,换个更聪明的弟子,疼她入骨的师祖也一定不会同意。
这次她绝不会辜负师尊的期望,一定能圆满的完成任务,让师尊以她为傲,笑着夸她做得很好,不愧是自己的弟子。
自顾自的安慰好自己,京照夜再次鼓起雄心壮志,压低斗笠,掩藏气息进了客栈。
她入住的客栈不大,店内的客人却不少。
进去后,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躲在一处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耐心听着客人们的热闹聊天。
师尊曾经告诉过她,想要不着痕迹的打探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躲在暗处偷听人们的饭后茶谈,漫天吹牛。
毕竟人的本性难以自控,会在最放松的时刻说出平日不会轻易吐露的真相。
大堂里三五成群的客人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聊天喝酒,空气里混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腥臭气,可人们却像毫无所觉。
深重的臭气弥漫中,京照夜很是嫌弃的捏紧鼻头,屏息忍耐着满堂臭气,侧耳细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八卦。
“最近乱葬岗的好些尸首又丢了,连那镇尾方家的小姑娘刚下葬都被挖了出来,老两口抱着没尸体的棺材哭了一天,可怜哪。”
“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说是刘家的大少爷无故惨死,为给他配冥婚才和方家结了亲,刘家祠堂吹了一晚上唢呐,听的人瘆得慌。”
“不对不对,我听到的是那小丫头还活着就被封进了棺材呀,方家拿了好多的姻钱,喜滋滋的就把自家女儿送去入葬了,真是一对没人性的爹娘!”
“有这事?我怎么听到的是山林恶霸强逼柳家小姐成婚,小姐不甘受辱上吊而死,成了厉鬼后当夜屠杀山寨,吃肉的乌鸦盘旋了一夜,据说之后路过乱葬岗的每个男人都会成为她的鬼新郎,死的可惨了。”
“诶呀,这也不对啊!我这边听到的,是齐家幺妹以为要与心爱的男人成亲,却是家里合谋欺骗她,最后被心爱之人活生生推入喜堂与他的亲哥哥成冥婚,因此诅咒全家不得好死!”
“真奇怪,为什么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呢……”
聊着聊着,那边的人们纷纷陷入了自疑之中,互相把自己口中的故事对来对去,竟没一个能完整对上。
于是京照夜耐心听了两个时辰后,成功的把自己听糊涂了。
这边是新郎惨死娶了活新娘陪葬,那边是新娘被骗诅咒全家,简直热闹的不行,谈到后面基本就没人活着。
每个故事的结局都模糊不清,不仅没有一个完整无误的情节和故事,连故事里的人名都没有准确的。
她越听越觉得古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巴掌大的城镇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多的残忍故事,今天一个新娘陪葬明天一个全家屠杀。
时日一久,还会有谁敢在这里常住?此地不早成了一座荒废空城!
他们嘴里的故事到底从何处听来的?
故事里的人又是否真的死亡呢?
怀揣着这些数之不清的疑问,京照夜在客栈住了一晚后实在忍不住,第二日清晨刚过,她就迫不及待找到店小二询问这些故事的真伪。
可她得到的答复却出乎意料。
“这大白青天的,客官说些什么胡话恐吓小的?”店小二懒散的靠着桌子,目光微妙的瞅她,像是看一个说话不过脑的疯子。
“咱们这里哪有丢过尸体死过新娘啊?望仙镇一直好端端的,大家伙都是良民,万万没人敢犯事!”
“昨晚我就在大堂里,是亲耳听到他们说的……”
店小二颇不耐烦的打断她:“客人,最近是淡季,昨晚客栈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能听谁说?听鬼说嘛!”
京照夜错愕的瞪大了眼:“昨晚客栈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不可能!”
难道昨晚她看见的满堂人影都是鬼不成?可她为什么一点鬼气都没瞧见!
被怀疑的店小二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他向着后面努了努嘴:“你一个人进来后就不声不响的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去了,一直闷着不说话,小的也不敢冒昧去打扰你。”
说完,店小二看她的目光愈发微妙,大约是想着穿得这么好的俊俏姑娘,竟是一个没头没尾的疯子。
京照夜本来还想多问些什么,可对着店小二谨慎而悲悯的目光,于是喉咙里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回想起昨晚客栈里满堂难闻的臭气,大约是师尊给她下过明心咒,所以一来才会撞见太多不干净的东西。
可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其中不对。
师尊要是知道了,定然要冷冷的骂她蠢得无可救药,以后出门在外都不要提她的名号,免得让人耻笑教出个笨蛋徒弟。
京照夜站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最后干巴巴的丢下了一句打扰,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见她表情难看的即将离开,店小二像是才想起了什么,急忙出声挽留。
“不过最近确实有一桩怪事发生,或许和客人你想问的事有些关联。”
京照夜猛然回头,眼睛亮了起来。
身后的店小二挠了挠头,神色踌躇,有点犹豫。
他思考了半响,想着这件事说出来应当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干干脆脆的告诉了她。
“望仙镇是没死过新娘,但旁边的山村最近刚好有怪事发生。”
京照夜的眼睛几乎要亮出了光,连声催促他赶紧说。
“听说那里有个刚死的富家小姐落地成煞,非逼着咱们镇里一位俊俏的少爷入赘,拜堂成婚后就是她的鬼新郎。”
新郎入赘,拜堂成婚?还是一个厉鬼新娘?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件事听起来和昨晚那柳家小姐上吊而死后怨气不散,后来化成厉鬼害死诸多无辜男子的故事基本一致。
京照夜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定有联系,急声追问道:“什么时候拜堂成亲?在什么地方迎亲?”
“今夜子时。”店小二叹了一口气,“乱葬岗地。”
听罢,京照夜使劲的握了握拳,想到即将开始调查地点,就觉心里阵阵的激动与紧张。
事不宜迟,她打算今晚就夜探乱葬岗。
这真是鬼故事发生的最好地方,月黑风高夜,鬼哭吓死人,也是她完成任务的第一步。
虽说那家仆晚间就要来接她过府,可京照夜实在怕错过就丧失探查的机会。
于是她在柜台留了自己外出的信息,当天下午收拾好东西,就迫不及待的跑去了镇外的乱葬岗。
彼刻,距离子时尚早,京照夜闲的无事,就在空空无人的乱葬岗里乱走乱逛。
走过一座座的坟山荒坟,虫鸣怪叫,最后停留在山腰偏僻处的一处土堆。
只见面前是一个不深的土坑,应当坑里之前就埋着尸首,后来被人暴力挖开,土里还混杂着几片残破的鲜红衣角。
周围的树木高大围绕,坑里长满了各种杂草,脏污的泥土胡乱堆积在旁边,里头隐约泛出不详的颜色。
京照夜在这座不大的土坑前默默盯了好久,不顾一身衣裳雪白,弯腰蹲下,伸手从土坑里抓了一把泥土。
她小心的翻动手里的泥土,雪白掌心里的土混着点点暗红的血渍,一截苍白的人指骨头就赫然出现在其中。
看来这截骨头的主人死得实在是可怜,也不知是与谁结下这深海大仇,死后尸体被人抛弃在了乱葬岗不说,竟还被暴力掘坟只剩下了一根残骨。
若无人超度,怕是连连安安稳稳的投胎都不行。
京照夜的秀眉高高拢起,唇瓣紧抿,一双黑色眼瞳就盯着这截小指骨头沉思足足半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会儿,她用指肚小心擦去指骨上的沙土,再用一方绣帕仔细的把它包起来揣入怀里。
她站起身来,仰头向黑鸦鸦的天穹看去,低低的呼出了一口气。
月亮出来了。
夜半三更,银色的冷月高悬上方,成片的黑色乌鸦盘旋,四个身着喜庆的瘦个奴仆就行走在深山野林里。
他们皆是脸涂腮红,笑容满面,一摇一晃的僵硬脚步,肩上还抬着一顶精致鲜红的喜轿。
夜深无人的林间小路里,四个鬼轿夫飘忽着抬轿过山,凄冷的笑声不住,这一幕怎么看都诡异可怕的紧。
晃动的轿帘之下,红衣喜服的新郎坐在轿中,双手捏着一张喜字靠在膝前,眼覆红绸,浅浅的笑意露着期盼。
这顶小轿刚走过山脚下,正好遇到一位黑纱垂地的貌美女子背身站在树林里,不知独身是等着谁。
她的身姿婷婷如莲花盛开,回眸望来的滚圆杏眼从容而平静。
恰好路过的鲜红小轿就在黑衣女子的面前暂停了一会儿。
银月冷树之下,山间小轿面前,她背着手,温声的询问:“这位相公,抬着轿子急急忙忙的去往何处呢?”
“去接我的新娘。”
闻言,她便微微的眯起眼,遂露出淡淡笑容。
“那便预祝相公得一段美满良缘,天长地久。”
“承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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