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话的反对并不奏效，至少在与杜彬时见面后的第三天，罗嘉琳就将周景发来的补充协议整理到她手上。
果然，真正的自由不是同意的自由，而是拒绝的自由。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夹缝生存。幸亏她与VVB的合约是还有一年左右，而按照杜彬时那高傲自负的性子，大约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如谢话猜测的那般，签完补充协议的下一分钟，她的WhatsApp上就收到了来自杜彬时的讯息。
【杜彬时：后日赛马协会的那场行业交流会，按照协议，你需要作为我的女伴陪同出席】
他的讯息向来是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此时谢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和施绪待在一起么？
这傲慢又可笑的私心，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本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对方好过的心态，谢话指尖翻动，回了一条讯息给杜彬时。
【谢话：抱歉杜董，那日我需要和施先生一同提前进场排练，大约是无法担任您的女伴】
讯息发出后，对面的杜彬时久久都没有回复。谢话默认自己推脱成功，也就没再去多关注这件事。
只是第二天的傍晚，刚从剧组结束一天工作的谢话就见独栋小楼前停了一辆陌生的白色丰田。还没等她搞清楚情况，越叔就提着几个纸袋下了车。
他笑呵呵地将东西递给了一脸错愕的谢话，解释了一句。
“时少让我把明天的礼服送过来，谢小姐您收一下”
“明天的礼服？”谢话心底泛起了一阵不太妙的预感：“明日的赛马行业交流会是邀请我过去当司仪，协会那边已经帮我安排好衣服，这……”
“这是给您准备更换的衣服”越叔脸上笑容依旧和蔼且客套：“您也知道他的习惯，总是要求自己的女伴和他穿同一系列的衣服”
她就知道！
这家伙压根没接纳她的推脱理由！
算了，谁让现在的他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意义上都是自己老板！
谢话摇了摇头，她没打算为难奉命行事的越叔，只是在接过他手上的纸袋时，吐槽了一句。
“之前在跑马场那天，也没见顾嘉薇跟他穿一个颜色的衣服”
闻言，越叔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时少的心思我也不清楚，要不谢小姐您明晚自己去问问他？”
谢话自然是不会这么无聊去八卦那男人的内心世界，告别了越叔后，谢话回到小独栋，随手将那几个纸袋挌在了一楼门厅的沙发上。
翻了翻纸袋里面的东西，是条露肩黑色天鹅绒的鱼尾裙，外加一整套祖母绿宝石首饰，很典雅也很考究穿戴人的气质。
杜彬时的礼物无疑很贴心，大约是之前在GA试衣服时留下了尺码，因此送来的衣服也意外合身。
谢话将试过的礼服塞回袋子，又通知林蕙过来将衣服送去干洗。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在浴室洗掉一身疲倦后，她泡了个杯面，打算今晚就这样凑合几口。
只是这面没吃上两口，谢话就被刚从诊所下班回来的南雅逮了个正着。
“ 又吃出前一丁”嗅到满屋的麻油香气，南雅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们做艺人的不是都要身材管理的么？老吃垃圾食品小心变肥妹，被你们电视台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不是肥妹也快被公司淘汰了”谢话毫无形象地吸溜了一束面条，含糊了一句：“我现在对VVB那些霸王条约深恶痛绝”
“哦，你以前不是为了钱，都不在乎的吗？”南雅瞥了一眼谢话手上那清汤寡水的泡面，倒底还是摇了摇头：“冰箱里还有些西蓝花和鸡胸虾仁什么的，我去多煮一份给你”
“好耶，南雅姐姐最好了”
谢话搁下手里的方便面，如同无尾熊般抱住了一脸无奈的南雅。
南雅的诊所最近接了几个大活，这周还是第一天下班后能见到醒着的谢话，对于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自然一无所知。趁着炒菜的功夫，她八卦起倚在厨房门边上等吃的谢话的境况。
“你刚刚说被公司淘汰是什么意思？跟你们公司的霸王条款有关系？”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都怪那该死的杜彬时”谢话伸手偷了几片青菜先啃着。
“那单湿滞任务？”她将谢那只不听话的小手拍掉后，又是问道：“不对啊，我记得上几个月直播那会你不是说结束了吗？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谢话摇了摇头，将最近发生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自家闺蜜听。尽管她隐藏去了半岛酒店那晚的荒唐，但等她把施绪，杜彬时和自己三人关系解释清楚，南雅已经把菜摆好在客厅的桌面。
“所以说，现在的杜彬时是看上了你，然后想利用合同关系让你就范？”
“大概是吧”谢话摇了摇头，伸出筷子夹起一把青菜到自己碗里：“富人的无聊游戏而已”
“杜家的男人真是有意思”看到谢话露出疑惑的表情，南雅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便立马岔开话题道：“施绪就是上周送你回家那个？我总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单纯”
“怎么会？他人真的还蛮不错的”谢话忽然想起上次施绪在跑马场过敏的事：“对了，他说你的药挺好用的，让我问问你是什么药，他也备用点预防突发状况”
“这么一说就更可疑了”南雅冷笑了一声，从“我给你的药上可是没有标识的，而且西药很难以颜色气味去分辨药物的品类，一般有医疗常识的都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喂病患吃下来路不明的药物”
“你怀疑他和跑马场的人串通？”
“你刚刚也说他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是兽医，和那边的医疗工作人员有交集也很正常”南雅见谢话还是在摇头，便也不打算点破：“算了，你就当我是阴谋论，反正你也只是把他当观音兵而已”
“哪有，难道在你眼中我和施绪就不可能发展出恋爱关系？”
“绝不可能”南雅双手比了个叉：“先不说你那颜控的审美，我单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这次利用VVB霸王条约的不是杜彬时而是施绪，你会有什么打算”
谢话笑容一滞，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那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说出来。
赛马行业交流协会定在跑马场附近的凯悦酒店举行。作为马术届的盛事，除了邀请到世界各地的相关从业者，还有一部分港区的政要与商届名流。
敞宽的宴会厅内，墙上挂着十数幅以赛马为主题的油画，浓烈而厚重的色调是今夜的主题。
层层叠叠的水晶灯将星星点点的暗黄折射在举杯畅谈的宾客身上，推杯换盏间，光筹交错，遍室纸醉金迷。
尽管谢话在之前已经排练了上百遍，但隔着后台的帷幕看到外面的繁华，她的心底还是蒙上几分怯懦。
无关流程熟练与否，单纯是思想中那根深蒂固的贫穷让她在这种上流场合中露了怯。
“放松些，今晚全场属你最得体，待会稳定发挥就行”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手轻轻搭在了她光洁的肩上。谢话扭头看去，就见一身笔挺深棕西服的施绪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后台的灯光昏暗，影影绰绰间，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上的表情，但超越社交距离的肢体接触还是让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施绪似乎有些错愕，手悬在了半空久久没有手回去。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过来，刚刚被吓到了”谢话小声找补了一句。
自从昨天被南雅挑破了心底的情感，谢话对于施绪的这份贴心有了抵触。
她不是坦然占据他人爱意而不作出回应的卑劣者，也清楚自己没法和施绪发展超越友谊的关系。至少目前的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或许晚宴后会是个合适的坦白时机。
“没关系，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你准备好没有而已”施绪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悬着抬起，做出一个看表的动作：“还有五分钟，需要我帮你调整么？”
谢话摇摇头，她深深呼了口气，心底默讼的讲稿让她变得专注，逐渐进入了状态。
施绪站到了她的身旁，微侧的目光落在了帷幕之外的人声喧哗，落在了席位中举杯应酬中的杜彬时身上。
西服下的拳头攥住，骨节因用力而分外分明，阴沉的目光被巨大帷幕下所投下的黑影覆盖，但却并逃过一直关注这边动向的某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
杜彬时收回了自己那有着示威意味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这让平日严肃淡漠的他看起来有种心情尚好的错觉。
“杜先生，您今晚是一个人来？”
身侧凑来一名身穿米黄色西裙的中年女性，她半蹲着身子，语气中带了几分讨好。
在这种酒会场合，还穿得如此正式，大概率的就是港区政界里的那群狐狸。
杜彬时对身侧的这位没什么印象，但他的财富地位摆在那里，大多数情况下他也不需要刻意去记那些没有重大利益交集的普通人。
果然，那西裙女人见杜彬时只是微微颔首，便猜到个中的缘由，又是笑着自我介绍一番。
“我是新界北区议员陈文英，上周曾上您的办公室拜访过您”
“唔”
杜彬时应了一声，连眼尾都不曾扫过陈文英半分，他注意力完落在了携手从帷幕后走出的谢话与施绪身上。
见他有所回应，陈文英也顾不得打扰对方的兴致，在台上谢话拿错落婉转的英文开场词掩盖下，再次小声提出建议。
“那个杜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的助理洪薇今晚可以临时充当一下您的女伴”
说着，陈文英往身后一名打扮得精致的年轻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给杜彬时敬杯酒。
“谢谢陈议员的好意，但我想，没那个必要”
“其实女伴是次要的，小薇是想和您介绍一下我们最近在新界的些活动”
“杜先生，我们团队……”
“我的女伴在台上”浓烈而俗套的香水味袭来，杜彬时侧身躲过女人的贴近，借着伸手微掩鼻端的动作，看向台上落落大方女司仪，声音中透了丝许温柔：“我今日不过是过来陪她出席活动而已”
陈英在政界混了多年，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拒绝之意。为了避免得罪金主，她说了声抱歉后便拉着自家的助理往后退去。
“我认得她，不就是那个经常闹花边绯闻的VVB演员，她……”
洪薇剩余的话连同鄙夷一并被陈英的巴掌堵住，只是这些细碎的嘀咕早已落入杜彬时的耳中，他侧头头看向那俩聒噪的女人，眉眼间染上一抹冷意。
“只要她想，今天她或许是演员，明天我就能捧她做节目主持”
指节轻敲着桌面，杜彬时嘴角早已没了之前那几分公式化的笑容。
“但陈议员就不一样了，今年你可能还在想如何为团队拉经费，明年就该想想怎么有足够的票数保证你区议员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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