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上升的电梯内，暗沉的灯光轻微闪烁着，狭窄而密闭的空间内无意融合着人与人的气息。
女人趴在男人的胸前压抑地喘息着。素白的掌心紧紧攥住男人的衣领，低低的呢喃与喉间的呜咽交替，湿漉漉的眼尾睫毛轻颤，如同某种受伤了的小动物般无助。
杜彬时明显没有心思享受这电梯里的暧昧氛围，他盯着显示屏上那不断上跳的数字，脸沉如水。
“你确定是在12楼？”他低头看向怀里谢话，试图确认她说出地址时的精神状态。
也不怪他犹豫，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导视牌上那大大的‘主治男科’字样让他望而却步。
“找……找南雅医生”
谢话的呼吸频率愈发急速了，她颤巍巍地拉开了一节球服衣领的拉链，以保持呼吸的畅顺。严重的过敏症状给她带来的不仅是呼吸不畅，还有剧烈的头晕头痛。
杜彬时看了一眼男科招牌下面的医生名，便扶着她走出了电梯。
“其实，我可以叫我的私人医生过来”
走在过道上的杜彬时总觉得不对，于是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提议。
“别，我们快到了”
神志迷糊的谢话似乎已经忘记了搀扶自己那人的身份，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些有的没的。
“不要给人发现弱点，否则被人针对时很可能就会被一击……”
杜彬时已经没心情搭理怀里的女人喃喃自语，他用力拍了拍诊所招牌下的那扇半旧的实木门，声音中透了丝不耐。
“南雅医生？”
半晌，一名披着医生大褂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的相貌普通，但却有着一双极美的凤眼，令杜彬时一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话话？”
南雅接过杜彬时怀里的谢话，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起他的身形相貌。
“你们是一个人来看病？还是两个人来看病？”
杜彬时抿了抿唇，撇过头去，额角微微凸起的青筋已经是他多年涵养的结果。
“啧，无趣的男人”
南雅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又道：“劳您搭把手，把她抬到窗边的病床上。现在晚八点，这边的护士都下班了”
送佛送到西，都到这里了，杜彬时也不介意再帮这么一个小忙。只是他将人抱到床上后，那看着不甚靠谱的医生又是匆匆走出房间。
“我去拿针剂，你等下帮忙按住她”
杜彬时揉了揉不住跳动的额角，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她的皮肤很白，似要与窗外洒进来的银白月光融作一体。之前为了保持畅顺呼吸而松开的衣领在蜷缩的姿势下隐隐透出一片峰峦叠嶂。原本明媚的五官因紧闭的双目而少了几份侵略性，就连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也少些了诱人。
杜彬时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抱她上床时的触感，那凹凸有致似乎并不存在重量般，柔软且轻盈。
他也不是没见识过活色生香的愣头青，但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心动，确实很讲究时间和氛围。
杜彬时下意识的摸向口袋，但毫不意外的摸了个空。
半晌，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越叔，定位发你，来接我一下。嗯，给我带包烟”
挂断电话，杜彬时抬眼就见那女医生已提了个小药箱进来。
没等他开口，对方却抢先一步吩咐道。
“既然你不急着走，那就帮忙撩开她衣服，我给她打支针”
杜彬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道娇弱身影，高尔夫球裙下起伏的曲线让他再次有了抽烟的冲动。
“我……不大合适”杜彬时冷脸撇过头去，坚持着心底的绅士原则。
“打小臂，想什么呢？”
南雅看出了他脸上的不自在，没好气道：“磨磨唧唧的，赶紧把她的衣袖翻起来”
杜彬时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了，如若在往常他早就搁脸发飙了，但现在的他居然乖乖的听任这个女人摆布。
这件事在后来他当玩笑告诉杜彬间，被对方嘲笑了一句“色迷心窍”。
等南雅把针抽出谢话的胳膊，杜彬间再次表达出要离开的意思，但南雅却又是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我收拾好外面就过来”
杜彬时靠在床边看着那医生匆匆离开的身影，总觉得对方像是在狼狈逃窜。
他侧头瞄了一眼那床上的人，却见谢话的四肢似乎在有规律的地抽动着。
“南雅医生？她好像在抽搐？”
诊所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说话的回音，压根没有其他动静。
杜彬时伸手去探了探谢话的额头，可手背在接触到那雪白细腻的瞬间，就被一双冰冷的小手牢牢攀住。
“刘亮，把钱还给我！”
谢话双眼迷朦，脸上更是因激动而多了几分嫣红：“开心果我已经吃了，还给我！！”
“松开，我不是什么刘亮……”
杜彬时也不知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怎么来的大力气，他竟然一时挣脱不开。
“骗人，骗人！你们都骗人”
谢话顺着他的手掌往上攀，小脸紧贴上他的胳膊，糯糯的声音混杂着哽咽。
“呜～没有钱，我回家怎么办？”
“放手，要多少我给”
杜彬时放弃了挣扎，或许是因为今晚被折腾麻了，也或许是那一声声呜咽所感染。
“你们骗我，你们不能走，呜”
谢话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但抱上杜彬时胳膊的她似乎安定了不少，竟然缓缓沉睡了过去。
用力掰开攀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几根纤细的手指，杜彬时松了松领口，脸沉如墨。
“她发完疯了？”
南雅不知何时靠在了门边，指间还夹了根女士香烟。
“你知道她会这样？”
杜彬时看向门外的女人，眼神中泛上几许冷冽。
“嗯，所以刚刚给她打的是镇静剂”
南雅似乎没察觉到他的不悦，甚至还悠闲地从白褂中掏出了半包香烟。
“要不要来上一根”
杜彬时已经戒烟几年了，从前也不抽这种女士香烟，但今夜的荒唐驱使他伸手从中抽了一根。
“开心果，她这次应该吃得不多？”南雅问了一句，
“就半个涂了开心果酱的玛芬”用对方抛来的火机点着香烟，杜彬时深深吸了一口。
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烟草特有的气息，让他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他闭了闭眼，耳畔传来南雅略带暗哑的声音。
“她确实会开心果过敏，但那么一点量不至于这么严重，现在这状态完全是她自己的心理阴影导致”
“唔”杜彬时随口应了一声。
“话话是在屋邨长大，你大约也知道住那种地方的人家境都不怎么样，更何况她母亲还是个赌鬼。所以为了还债，刚成年的她就开始四处找赚钱的路子”
见对方似乎没有搭话的意思，南雅也不介意，她抬手将烟搁再唇边，继续诉说着往事。
“好看的外貌是把双刃剑。十六岁那年她接了个坚果产品的广告平面模特活，那商家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过敏的事，在拍摄结束以她坚果过敏为由，拒绝支付报酬。除非她能证明自己不会过敏，或者三点尽漏再拍一组照片”
“这硬颈（倔强）妹①自然选择是选着了前者。一把开心果仁没了半条命，当时我在医院实习也认识了她，虽然后来一直有和她做心理疏导，但她现在还是一碰到开心果就这副德行”
南雅将烟蒂往柜子上的烟灰缸一丢，喃喃地说了一句。
“除了这个弱点，她的内心一直很强大。为了不被人发现，我想她今晚一定是很坚持自己过来？”
“呵，她那时广告费多少，几万？”
杜彬时隔着指尖飘起的白色烟雾，看向南雅腕上的那道细长伤疤，仿若无意地抛出了个问题。
“想多了，还不到五千”
“是够蠢的，为了这点东西连命都不要”
杜彬时眼神郁郁，南雅的话让他联想到从前的某段往事。
“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南雅看了他一眼，嘴角泛一抹嘲讽：“在你们眼里钱确实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她来说，钱就是安全感”
气氛沉凝，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只余烟蒂灼烧时发出的轻响提醒着两人时光的流逝。
半晌，杜彬时站起身来，路过柜台时，随手把未燃尽的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我车来了，再会”
对于价值观不对等的人，他的态度向来如此。
谢话在南雅的诊所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是泛起一抹独属于清晨的亮白。
微一侧头，她便看到病床旁的小柜台上的几个空啤酒瓶，以及用医学杂志盖在自己脸上打瞌睡的南雅。
“南雅姐，昨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下次吃东西小心点就是了”南雅拉下盖在自己脸上的杂志，又从白大褂中掏出一排药片：“给，一次两粒，下次记得及时吃药”
“哦”谢话应了一声，乖巧地将药放进包里，又是问道：“昨晚是谁送我过来的”
“哼，不记得了？你昨晚可是抱着人家又哭又闹的！”南雅冷笑了一声。
“杜彬时？”脑海中昨晚的某些片段逐渐清晰了起来，谢话捂住自己发烫的脸：“我抱着他又哭又闹？”
“嗯！”
“啊？”
南雅看着谢话把头埋到病床上枕头里，宛若一只蠢笨的大鸵鸟。她嘴角微扬，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昨晚别说是他了，我看着都觉得疯狂”
“别说了，救命！”谢话把头在枕头里埋得更深了：“我就话呢次任务够湿滞（我就说这次任务够麻烦的）②”
“湿滞？要不要同他执翻剂③”
“痴线（神经病）”
“霖乜啊（想什么啊）？我讲执翻剂（抓一剂）中药祛湿消滞”
“……”
1.硬颈：固执，要强，脾气倔强，从脖子很硬，不愿低头引申出来的形容词
2.湿滞：原意引用自中医学指因气候潮湿闷热引起的体湿过剩，喜重口油腻食物，容易引起消化不良。后粤语引申意思为遭遇麻烦棘手的事情。
3..执翻剂：抓一副（中药）的意思，但粤语里一般有个引申义为来一场不可描述的酿酿酱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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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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