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东

谢话原以为,像杜彬时这种从小接受接受国外教育的豪门公子,平日的饮食习惯也是偏西式的,没想到他居然带自己来吃这么一家充满中式古典韵味的私房菜。

显然,杜彬时找了的摄影是专业的,至少两人在下车后并不需要给他一个对方预留拍摄的时间,甚至连暧昧的假动作都不需要配合。

乌顶白墙的月洞门上挂着一青灰色的砖雕,唐草纹围绕的砖面上书有“留得”二字。

门洞内,一湾水系平静如玉,面积不大,数片熬过寒冬的残荷零星点缀与其上。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将池塘与植物所交融的绿意分隔成两端。竹笋状的石灯躲在了路边那片郁郁葱的棕竹之下,将婆娑的叶影刻印在石板之上,倒给那条古朴小路抹上一丝鲜活。

谢话跟着杜彬时走在那条斑驳的小路上。

老旧的青石板在岁月的磨砺下变得坑坑洼洼,加之港城初春的湿润气候,让踩着高跟鞋的谢话一路走得如同鸭子般滑稽。

察觉身侧的人渐行渐远,杜彬时顿住了脚步。可当他回头看到谢话那摇摇晃晃的可笑走姿时,到底还是伸出了绅士之手。

“扶着”

“啊?”

谢话看着那被深灰色西装修饰得轮廓分明的臂弯,有些犹豫要不要攀附过去,可抬眼看到对方那沉郁中带着冷傲的表情,她到底还是没敢接受这份帮助。

“我可以自己走的,要不杜先生您先过去?”

“如果想在八卦杂志上看到自己摔跤的狼狈模样,你尽管拒绝我的好意”

杜彬时的声音有些冷,他鲜少在向他人表达善意后遭遇拒绝。

“谢谢”

眼见自家金主的脸色越来越黑,谢话赶紧扶住那绷紧的臂弯,稳住了身形,也稳住了某人的面子。

他脾性似乎也没那么恶劣……

只是有些腹黑,又有些倨傲……

嗯,还有些爱面子……

两人沿着小路走到尽头,拐过弯,步移景异间又是一番巧景。

飞廊画榭,庭院幽深,依水而建的青灰色古朴建筑在日暮的亮起了点点暗黄色的光晕,配上边角处小筑升起的炊烟,倒是为这座面积并不算大的庭院添上几分温情。

拾阶而上,两人走入通往池边水榭的连廊,出挑的廊道上的视野极好,能完整观赏到整座小院的全貌。

杜彬时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向那轮不知何时坠在天边的弯月。笔直高挑的身形犹如悬边的黑松,肆意地吸收着这一片月华。

悸动悄然在心底蔓延,如同落叶跌入眼前的春水,一丝丝地往外扩散出涟漪。

谢话扭过头,有些不敢再看身侧的男人,只是那萦绕在周遭的气息却不断将她的意识拉回到高尔夫球场那一夜。

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样在连廊上静默着,直到某个不合时宜的少年音在他们身侧响起。

“时哥,今天这么早?”

来人是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小青年,一身花花绿绿潮牌T恤短裤的他,一手提着两条鱼,一手提着一只鸡,看起来违和之极。

“嗯,有客人就早点过来”

“哦~客人~”

黄毛青年在客人两字上拖长了音调,眼神更是落在了杜彬时的手肘间。

此时,谢话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搭在杜彬时的小臂上,她连忙松开手,有些尴尬的退开一步,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

“嗯,你好”

“哎,你好你好,难得时哥肯带客人过来。天知道,一人份的餐食有多浪费食材”

黄毛青年咧嘴笑着,正要上前两步和谢话握个手,可抬手间却看到自己手上的那两条拼命张嘴呼吸的鲫鱼,于是他又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对了时哥,这周我爸同师傅去云南进货了,今晚我掌勺,有没有问题?”

“嗯,你忙你的,不用招呼”

“好嘞,我让萍姐在水榭给你们备茶,先忙去了”

提着一鸡两鱼的黄毛青年急急走了两步,忽而又回头向谢话眨了眨眼。

“小姐姐,我们待会再聊哦~”

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谢话还有些愣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他真的是厨子啊?我还以为是……”

“来偷食材的小混混?”

杜彬时轻笑了一声,他随手抹了一把连廊上美人靠的浮尘,翘腿坐在其上,薄唇微勾。

“嗯,确实很像”谢话抿嘴笑了笑,也趴在美人靠的栏杆上看风景。

被这么一打岔,两人间那沉默的气氛好了不少,就连杜彬时也主动聊起了刚刚那位黄毛青年。

“事实上,阿芯是胡霖的最得意关门的弟子”

“是被港媒称作‘食神’的那位胡霖?”

“嗯,阿芯的父亲还是港九饮食集团的老板,留得园是他们家的私宅,平日没事他们会在这里研究菜式”

港九饮食集团基本是港城高端餐饮的代名词,谢话是没想到杜彬时还会把她带到如此私密的地方吃饭,

“怪不得这里环境这么好”她环顾了精致的庭院:“池渺渺受烟月,令人有苕、霅间想①”

“没想到你会知道这句”杜彬时有些诧异抬眼身侧的美人。

银白的月霜撒在她那头乌黑的长发上,让她的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上,娇妍白皙的小脸与烈炎般的红唇在此时此刻对比如此强烈,竟有种月下妖魅般勾魂摄魄。

“我好歹也是港大中文系毕业的”妖魅撩起长发挂到耳后,红唇露出一抹笑意。

“还真没看出来”他侧过回望身后那一池春水,心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逐渐归于平静。

“港姐口号是美貌与智慧并重,我虽没拿到三甲,不代表我只有美貌没有智慧”

“唔,港大毕业,怎么去做了演员”

“我也说不清,大约是因缘际会,大约是来钱快?”

“以后打算在这行扎根?”

想起了那晚南雅说的那段小故事,杜彬时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状若无意地说了句。

“我看你不像是把这份职业当跳板的人”

“怎么不像,跳板也分很多种,例如说,我就想利用这层身份,转型当节目主持”

“呵,那可就要快,毕竟主持也讲究形象”

“不急,小时候有大师给我批命,说我三十岁以前所得皆所失。所以无论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过两年我再发力也不迟”

“你还信这个?”杜彬时挑眉,之间轻抖下,烟灰跃入池塘。

“港人迷信风水命理不是正常的么?”

“抱歉,我是无神论者”

“嗯”

谢话心知现在两人属于交浅言深了,何况涉及个人信仰,这种话题最是容易翻车。因此,她扭头看向水榭中忙碌的人影,用沉默来结束两人之间的对话。

“走吧,吃完饭我还有事”

杜彬时似乎也察觉到对方的心思,将烟蒂摁进一旁垃圾桶上的烟盅,他站起身来,走向了对岸的水榭。

水榭的面积不大,四面装有色彩艳丽的满洲窗,正对水面的一侧窗户被完全打开,加之窗边栽植的一片芭蕉,颇有几分岭南风情的韵味。

只是摆在屋中央那张雕刻着八仙过海的红木圆桌却是让谢话犯了难。

坐杜彬时对面似乎太疏离了,可坐他身边又似乎太亲密了。

她曾设想如何化解两人对坐的尴尬,但却没料想自己要在这种十人大桌上挑位置。

“你随意”

杜彬时坐到了主位上,随手拿起桌面的茶具开始沏茶。

谢话想了想,到底还是隔了一个位置坐到了他的身侧。

见状,杜彬时挑眉,也给她沏了一杯。

“加了陈皮的生普”

“谢谢”

谢话接过茶礼貌性地接过抿了一口,对于这种过于苦涩的茶,她向来不喜。

一直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看到两人落座后便开始陆续上菜,可看着桌面摆着的粥,谢话很想吐槽。

虽然看着很精致……

但现在的有钱人这么年轻就开始养生了吗?

怎么吃得比我减脂期都清淡?

“吃不惯?”

“不是,其实白粥也挺好的,正好我……”

“呵,白粥?”杜彬时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用筷子敲了敲面前那满布金线华纹的广彩碗:“这是鹧鸪毋米粥,将鹧鸪拆骨去皮,用骨吊高汤,用胸肉剁蓉,和淮山蓉一起慢火熬煮后再放入燕窝”

啧啧,有钱人的花样就是多!!

“哦,听起来好像很复杂”

谢话应了一声,埋头品尝去了。反正接下来她也不打算在食物上找话题以暴露自己的无知,主打一吃一个不吱声。

尽管留得园的菜式精致且美味,但显然杜彬时的胃口并不那么好,谢话只见他吃了一小碗粥和几块点心后便放下了筷子。

“我也吃得差不多了”迎着自家金主的注视,谢话略带遗憾地放下了筷子:“杜先生今晚还有别的事?您要不先走,我可以自己等助理过来接”

“嗯,再会”

杜彬时看了眼腕上的表,起身向一直候在门外的越叔微一颔首,抬步走出了水榭。

“诶,杜先生,我今晚的拍摄工作算是结束了?”猛然想起今晚任务的谢话匆匆追了出来:“能否劳烦周助理和红姐说一声合约完成?”

杜彬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那倚在水榭门外的美艳女子。

月色轻柔地散落于榭外的水面,斑驳的光影反射在她巧笑嫣然的脸上,美艳而梦幻,只是这笑意却夹杂着几分虚伪与疏离,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极是遥远。

杜彬时自诩不是心胸狭窄之人,然而此时对方脸上那抹得偿所愿的窃喜却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可以,但这次的合约条款变动似乎不大符合我做生意的原则”他摸了摸衬衫袖口处那枚宝石纽扣,嘴角挂上一抹淡漠的傲意:“要不这顿晚饭就由谢小姐作东?”

“啊?”

等谢话回过神来时,那深灰色高挺的身影已消隐于小道的尽头,仅有婆娑的树影诉说着这夜色的喧嚣。

1、池渺渺受烟月,令人有苕、霅间想:摘自北宋郏亶《太仓隆福寺创观音院以诗百韵寄妙观大师且呈》,大意为月下烟雾渺渺,夹岸旧圃深郁,加深了僻野幽远的意境,因而令人产生隐居之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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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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