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情

方晴道:“不好意思啊秋婵,虽然以前我跟你好,但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胡秋婵脸一下子红了。

方晴跟邓君玉和好却给她道歉,不就是把她背地里跟邓君玉不对付的事情给卖了吗?

胡秋婵在心中骂了方晴一句,面上却只能笑着道:“大嫂你说什么呢,你能跟君玉和好我也替你们俩高兴呀。”

“你不介意就好。”

方晴用脸上的肌肉牵着嘴角露出个假笑,然后扭头就跟邓君玉一块儿进了她的屋。

方晴关上门,掀开门帘一角透过玻璃看到胡秋婵进了厨房。

“她进厨房了,不过有妈在,胡秋婵应该也不敢对你的药动手脚。”

方晴一口一个“妈”叫得毫无负担,她亲生父母从小重男轻女,方晴早对他们寒了心,对方晴来说,“妈”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倒是邓君玉,还得酝酿酝酿。

邓君玉上了炕,倚着墙半躺着:“我这身体,稍微动弹一点就有点喘不上了,头晕眼花。”

方晴关切问道:“你到底是什么病?”她看着邓君玉的脸色苍白,猜测:“贫血?”

邓君玉幽幽道:“先天性心脏病,射血不足。”

方晴瞳孔震了震:“心脏病?这么严重,能治好吗?君玉,你可不能中途下车啊!”

“做手术应该可以,但是在这个年代风险太大了,要不然原主也不会选择保守中药治疗。其实原主在娘家的时候病情控制的不错,也没有经常吃药的,是嫁过来之后身体越来越差,才到了天天吃药的地步。”

当然这都是拜胡秋婵所赐。

别说她底子虚,就算她身体倍棒,一连喝大半年的中药,肾也受不了。

“嘘。”

方晴示意邓君玉不要再说了,她从门帘的缝里看见胡秋婵出了厨房,正朝邓君玉的房间走过来。

邓君玉止了话头,就响起胡秋婵敲门的声音:“大嫂,君玉的身体怎么样了?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方晴把门打开,看见胡秋婵的笑脸。

胡秋婵这个人左右逢迎,情商极高。

她能一边哄得秦秀英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看,又能私底下向方晴示弱讨好,让方晴对她产生同情、爱护的心理。最厉害的是还能让邓君玉觉得她这个人不错,方晴不愿意伺候邓君玉,胡秋婵就每天过来雷打不动地给邓君玉煎药,口口声声说替陆青柏照顾邓君玉。

“秋婵,你就别麻烦了。现在君玉一个月给我五块钱,我啥事儿不能给她伺候好了。”方晴说道。

胡秋婵愣怔,却只是一瞬,她看看方晴又看看邓君玉:“大嫂,我有话跟你说。”

方晴配合地跟胡秋婵出了门。

胡秋婵把方晴拉出陆家,在墙根底下对方晴说道:“大嫂,你是真的相信邓君玉愿意一个月给你五块钱吗?她向来看不起你,哪肯让你占这么大的便宜?”

方晴装傻:“可她已经把钱给我了啊,钱还能是假的?”

胡秋婵煞有其事:“她这是放松你的警惕,等着你犯错,好挑你刺呢!”

“挑我刺?”

方晴立刻做出一副恼怒的神色,冲回了家,对着邓君玉的屋门大喊:

“邓君玉,你给我说清楚!秋婵说你给我钱让我伺候你,是为了挑我刺耍着我玩的,你想让我在家里犯个大错,然后把我赶出家门是不是?!”

胡秋婵知道方晴莽,但没想到她这么莽。

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方晴就把她刚才挑拨的话大剌剌地冲邓君玉喊了出来。

等等,不对,后半句她也没说啊!

胡秋婵赶紧跟了过去。

听到方晴又在院子里头吵起来了,秦秀英从厨房里火急火燎出来:“方晴,你这是说的啥话?君玉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我说的不对吗?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秋婵,你快帮我跟妈解释一下啊!”方晴看向胡秋婵。

胡秋婵的脸色烫得发紫,此刻秦秀英的目光也转移到了她身上。

“婶,我没有!”胡秋婵百口莫辩,乱挥着手否认。

“哎,秋婵,你自己说过的话你咋一转眼就不承认了呢?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啊。”方晴一脸急色。

秦秀英知道方晴是个蠢直没有心眼的。

她一个傻子,她会说谎吗?

“秋婵,你咋能跟你大嫂胡说呢,她什么性格你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挑事吗?”

妯娌俩好不容易和气点了,秦秀英一口气还没喘匀,这怎么还出来个战争贩子。

秦秀英心中不由对胡秋婵升起一丝责怪。

“婶,是大嫂误会我了!我说的是一家人不该谈钱,妯娌之间都是平等的,这要是收了钱,难道大嫂做事出了错,君玉还能跟旧社会地主对雇农似的,挑刺打骂吗?”

胡秋婵眼珠子一转就把说辞给圆上了,然后眼眶一红,捂着脸:“这是你们的家事儿,我一个外人不该掺言,算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她抹着眼泪跑出了陆家。

秦秀英闻言立刻有些愧疚,方晴向来木讷,话听错了也是有可能的,她赶紧追着胡秋婵解释:“秋婵,秋婵!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走呀,哎,这脾气也是......”

方晴对胡秋婵佩服至极,这演技,大师级。

方晴转身进了邓君玉的屋,见邓君玉不动如钟地还靠墙半躺在炕上,对她笑道:“不愧是燕城,小小胡同里就有这种人物,胡秋婵这临场应变能力干点啥不行。”

邓君玉微微勾起唇,原本的清冷美人如今带着病殃殃的气质,颇有点林黛玉的韵味:“我倒是很期待,下回私下里她要怎么对我编排你。她想害我肯定还有后招,我们得防备点。”

以前邓君玉和方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想想,有很多矛盾都是胡秋婵挑拨的。

“病人最忌多虑,你就别管了,胡秋婵交给我。你先吃药养两天,我带你去医院重新检查检查。”

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邓君玉的身体。

邓君玉点了点头:“自从嫁进来,就没有去过医院了。”

“不过诊费你得自己想办法,我现在兜比脸干净。”

“我现在身上也就一百多块钱,检查用不了太多,但想要做手术根治,这点钱远远不够。”

陆家的收入来源现在就指着陆青柏的津贴,拿不出多余的钱。

邓君玉娘家嫂子对她爹妈补贴她吃药的事情已经非常不满了,邓君玉也不想因为做手术的事去为难她娘家父母。

“看完病不管剩多少,你都给我带上,我去南方一趟。”

方晴虽然没有邓君玉那么逆天的智商,但为了能跟在公司跟耀祖斗法,也刻苦读书,在名牌大学读了经济系。

虽然管理大公司跟做小买卖完全不一样,但方晴对自己很有信心,已经迫不及待凭着自己领先三四十年的目光和眼界,在八十年代搅动风云。

“我得跟你一起去。”邓君玉道。

“歇歇吧,如果我没记错,现在从燕城到运城的火车少说也得走两天两宿,你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现在这个时候可没有那么安全,特别是运城那边鱼龙混杂的,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方晴想了想,有点泄气:“咱俩也别在这儿瞎商量了,婆妈够呛能让我出远门。”

秦秀英每天最担心的事有两件:方晴跑了,邓君玉死了。

邓君玉又有点头晕。

“不管怎么样,钱的事情交给我。”方晴握住了邓君玉的手。

她就算出去要饭,也得把邓君玉的病给治好。

两人在炕上惆怅半天,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体出了车祸,不死也得残,她们大概率是回不去了,只能在八十年代硬着头皮把日子过下去。

秦秀英开着厨房门做饭,耳朵一直竖着,提心吊胆害怕两人再吵起来。

但是一直等她饭做好,家里都非常平静。

是久违的、珍贵的、得之不易的平静。

“君玉,晴晴,出来吃饭了!”

秦秀英叫了两人出来,她们三个坐好,秦秀英偷摸看了两人的表情一眼,没有从她们脸上看出什么。

她小心翼翼道:“家和万事兴,你俩这样多好。”

方晴对秦秀英笑了笑:“妈,你说的太对了。君玉要是早点这么跟我说有犒劳费,我能对她那个态度吗?”

秦秀英看了眼邓君玉,见她竟然没生气,还冲方晴道:“我身体不好,家里家外的事多谢大嫂替我担待,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

“君玉,你这说的哪的话。”

方晴把手搭在邓君玉手背上,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夹菜。

秦秀英:“......”

她怎么背后凉飕飕的。

见了鬼了。

今天早上她出门买菜的时候,方晴和邓君玉还互相翻白眼呢。

还不等秦秀英想通,方晴的声音就把她拉了回去:“哎呀,妈,你这豆角煸得真好,我咋就做不出来呢?”

“你净瞎说,谁煸不是这个味儿。”秦秀英随口道。

邓君玉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朴素的煸豆角,明白方晴是什么意思,立马打起了配合:“大嫂说的没错,妈你做饭确实比大嫂好吃多了。”

方晴道:“就说这豆角吧,不但入味,火候还好。”

邓君玉道:“连切的长短都刚刚好。”

方晴:“那可不,妈这多少年的刀工了,我怎么比得上。”

邓君玉:“你做饭要是能有妈一半好吃,我以前肯定要不能跟你发脾气。”

“你以为是我不想有这样的好手艺吗?我那是真做不到啊!”

“那确实,不是人人都像妈一样的。”

两人一人一句一唱一和,秦秀英从一开始觉得诡异,到慢慢在两人的夸奖之中失去了理智,脸上的笑容跑了出来:“你说你俩,爱吃妈做的饭咋不早说呢!以后我有空多做就是了,这么简单的事。”

方晴立刻假模假样地表示:“那不行,妈你现在也该享福了,有我在咋能让你动手。”

邓君玉却脸一黑:“你做的要是不如妈做的好吃,我可不给钱了。”

“哎你......”

眼看着她俩又要争执,被拍马屁拍得飘飘然的秦秀英立刻清醒回神:“晴晴,你照顾好君玉就行了,我在家里头闲着也是闲着,以后这饭就我做吧。”

要是她做顿饭就能让这两人休战,秦秀英愿意!

只不过,她做饭真的这么好吃吗?

应该还行吧,毕竟都做了一辈子了,哪是方晴这样的小年轻能比的。

秦秀英老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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