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英无言，怜悯地看了陆青柏一眼：“那不是，你想多了。”
来自亲妈这么坚决的否认，陆青柏刚刚升起来的自信又下去了：“那被窝是谁的？”
“昨个儿君玉跟你大嫂商量好，一个月给她五块钱，让她帮忙前后照顾着，那铺盖也是她昨个儿搬过去，说晚上照顾君玉，”秦秀英脸色沉了沉，说起邓君玉的身体来，“君玉的身体太差了，你看看她现在在客厅坐一会儿都发昏，也不知道......”
陆青柏想起刚才邓君玉对胡秋婵的控诉，知道她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又怎么会给她向来不待见的大嫂钱，让大嫂代为照顾呢？
陆青柏的心揪了一下：“妈，你以后没事别让秋婵来咱们家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老往咱家跑，也不是个事。”
“咋了你这是？对了，秋婵什么时候走的，你们是闹别扭了？”
在秦秀英眼里，胡秋婵还是个好的，两个儿子不在家，儿媳妇又天天吵得她头大，胡秋婵能言善道的会讨好人，秦秀英能不喜欢她吗？
“妈，你就别问了，反正你记着我说的话就是了。就算她来，君玉现在需要好好养病，你也别让她去打扰君玉了。”
陆青柏这话秦秀英听的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君玉性子孤僻，不爱见人。”
陆青柏点头，帮着秦秀英做饭。
过节的伙食格外好，方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是原身肚子里没有油水，中午又是烧肉又是炖猪蹄，方晴大快朵颐把肚子填了个饱。
晚上，方晴和邓君玉坐在院子里头，头拱着头，一块儿看月亮。
“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现在咱有钱。”
“要是能像之前那样喝药调理，我还是倾向不做手术，这个年代的医术发达程度我有点害怕在手术台上醒不过来。”
方晴抓住邓君玉的手：“别说丧气话。”
两人互相依偎着抬头看向晶莹的月亮，心里都很是惆怅。
陆新杨和陆青柏抱臂看着这一切。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部队吧。”陆新杨今天一天也没有怎么休息，现在有些困乏了，方晴也不理他，他没事可干，明天就要去单位报到，他想早点睡养养精神。
陆青柏有些不想走，邓君玉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和善了，他干啥还要回部队睡那个行军床。
“一块儿睡吧。”陆青柏说道。
陆新杨幽黑的眼睛望向陆青柏。
陆青柏也直直回视陆新杨：“大嫂在我房里，我只能跟你睡了啊。”
“就算方晴不在你房里，邓君玉也不会让你进屋吧？”
“你......妈都给你说了？”
陆新杨嗤笑了一声，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陆青柏急着道：“但现在情况可不一样，君玉今天早上都亲我了！”
见陆新杨还是不答应他，陆青柏贴过去道：“你今天回来，大嫂亲你了么？”
“关你什么事。”
陆新杨没好气地看了陆青柏一眼，抱臂回了自己房间。
陆青柏心里得意，他跟在陆新杨身后：“你自己也没有多受待见，还有脸嘲笑我？”
“我跟你能一样吗？我那是因为之前不在家，”陆新杨抱着今天新买的被子给自己铺好，“小时候我就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人家嫌你是个大老粗吧？活该。”
陆青柏争辩：“君玉不是嫌弃我，她那是以前不了解我！”
“等她了解你，会发现你确实是个大老粗。”
陆新杨铺好被褥，出门洗漱回来，见陆青柏已经躺炕上了，身上盖的是方晴给他挑的被子。
“你给我滚下来。”陆新杨皱眉。
陆青柏一翻身，留出半个炕位，示意让陆新杨过去睡。
陆青柏一身腱子肉，块头又大，陆新杨毕竟是个读书人，搬不动陆青柏，只能踹了他一脚，躺在旁边扯他的被子。
第二天，陆青柏早早就醒来去部队了，除了陆新杨，家里都没人知道他昨晚没走。
七点的时候方晴起了，她出来刷牙，看见陆新杨从房间里头出来，冲他招了招手，含糊不清打招呼：“早啊。”
陆新杨看着一嘴沫的方晴，道：“今天我就要去单位报到了，你有什么要我帮你办的，可以现在跟我说。”
“没事找你，工作顺利。”方晴喝了口水，咕噜噜吐泡泡。
陆新杨见状，唇角不知道怎么就扬起来了。
吃完早饭，方晴说要带邓君玉去医院看看，秦秀英怕出门方晴一个人照顾不好邓君玉，就非要跟她们一块儿去。
方晴觉得多个人照应也好，立刻答应了。
他们家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点，但是去医院要转两次车，相当麻烦，如果走路的话反而快一些，但问题就是邓君玉一路走过去的话，估计得送去急诊了。
三人只能耗费一些时间乘坐公交车，又是帮邓君玉抢座，又是给她递水，嘘寒问暖的，一路上都在照顾她。
秦秀英看着两人关系好成这样，还是有种在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她看着方晴，那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可不像是为了钱就能照顾地这么细致周密的。
“晴晴，你要是累了就去那边坐吧，我照顾君玉一会。”
“不用了妈，我不累。”
现在才是初秋，方晴即使有座也不坐，一直站在邓君玉身边，她站了一路，额头上沁了薄薄一层汗。
秦秀英心想，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昨个儿她儿子带了那么多钱回来，方晴也不至于为了五块钱殷勤成这样吧？
她脑子里晕晕乎乎地到了医院，就听方晴道：“妈，我去挂号，你跟君玉在这边儿等我啊。”
秦秀英赶紧拉住方晴：“我去吧，你别走丢了。”
方晴毕竟是从小地方来的，怕是第一遭来这么大的医院，这里边人多、房间多，走廊层层叠叠，好几个窗口一眼望不到头，方晴连字都识不全，哪里整得明白。
秦秀英愿意跑腿，方晴更巴不得，她赶紧拉着邓君玉在候诊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怎么样？能坚持吗？”
邓君玉摇摇头，表示没事。
“瞧你走这两步喘的。”方晴笑了笑打岔，想逗逗邓君玉。实际上她心里头非常忐忑不安，一直握着邓君玉的手。
心想千万别检查出什么不好的结果来。
邓君玉回握住方晴的手：“我的身体我知道，暂时还死不了。”
两人互相小声安慰着对方，身后突然传来“捉小偷”的叫喊声
方晴和邓君玉下意识扭头看热闹，看清被追的是谁，方晴瞪大了眼：“是她！这小姑娘昨天还偷过我！”
“就是昨天抢你猪蹄那个？”
方晴说道：“对啊！没想到是个惯犯，她那哪是偷啊，分明是生抢，拿了就走啊！”
邓君玉皱了皱眉：“这医院里头都是来看病的，有多少人都在为医药费发愁，这小姑娘还......”她摇了摇头。
“她偷的应该是那个馒头吧？”
方晴看得分明，因为医院人多，小姑娘很快就被人拦住，让追她的那个人从她手里抠走了馒头。
小姑娘抓得紧，抠出来的馒头碎成了好几块，她两个手的手心里头还紧紧攥着一些。
“让你偷！让你偷！”
被偷馒头的男子一脚踹在这小姑娘的心窝上，小姑娘的身量轻一下子就被踹倒在地，这男人还不解气，接连踹了她两脚。
男人把手里的馒头掰碎扔在她身上：“赏给你了，妈的！”
说完，又踹了她一下。
小姑娘双手捂着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邓君玉眉头紧皱，刚准备起身，方晴就冲出去了：“你给我住手！”她直接扒开了那个男人，怒目而视：“她是偷了你的馒头，你想要解气，也不至于把她往死里踹吧！”
“你谁啊你？替小偷说话，难不成跟她是一伙的？”
男人打量方晴身上的衣服破旧，也没看得起她，嗤了一声。
“我不认识她，只是单纯看不惯你这么欺负人！”
“她偷我东西，还成了我欺负人了？”男人朝方晴伸手，“你要打抱不平，把买馒头的钱还给我！”
方晴怒道：“我把钱还你，你也躺地上让我踢上几脚怎么样？”
旁边群众见有人出头，也纷纷道：“这孩子就拿你一个馒头，想必是饿狠了，你教训教训就是了，至于这样吗？”
“现在这世道，为了个馒头也不至于这样。”
“你打了人，还要人家赔你馒头，真够不讲理的。”
“这医院没有安保吗？怎么有人打人都不管？”
男人盯着方晴粗喘了两下，气急败坏地甩手走了。
方晴正准备回头教育那个小姑娘几句，若不是她有错在先，挨了打也不至于没地方说理去。
结果一扭头，地上哪还有人。
这小姑娘，怎么滑不溜秋的？
方晴朝邓君玉的方向走回去：“那小姑娘去哪儿了？”
邓君玉指指外面的方向：“刚才你说要踹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就跑了。”
“这小姑娘昨天跑得也飞快。哎，我还想着给她买两个馒头。”
邓君玉说道：“她刚才把那个馒头渣子都给捡起来揣兜里走的。”
方晴顿时心里更不忍了：“我收回昨天骂她的话，她应该是活不下去了，才偷东西吃。”
她是从下个世纪穿过来的人，都多少年没见过吃不饱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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