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的风是冷的，裹着一股刺鼻的血腥。
她跟在鬼太郎身后，淡白色的魂体在昏暗中泛起微光，她的发丝被阴风扯得乱窜，眼底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
方才鬼太郎引着她穿过那道泛着青芒的冥界入口时，她还能听见阳间的喧嚣，可此刻入耳的，只剩无边无际的恸哭。
“到了。” 鬼太郎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了引魂幡，晃了晃上面的铜铃。
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他们眼前骤然铺开一条宽阔到望不见尽头的河。
河水是浑浊的墨色，像被揉碎的夜沉在水面下，更可怖的是，那水面下密密麻麻浮沉着无数半透明的面孔：有的双目圆睁，指甲抠着水面似要爬出来；有的垂泪不止，嘴唇翕动着吐不出完整的字句；还有的相互撕扯，怨毒的嘶吼穿透水波，散在冥界的空气里，凝成细小的黑色雾粒。
这便是怨尘水。
“每一滴水里都裹着亡魂的怨念，” 鬼太郎的声音低了些，“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乱了心神，否则怨念缠上魂体，就再也走不出这河了。”
他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掀起丈高浊浪。
一道青黑色的影子从浪中跃出，落回水面时溅起的水花竟带着血迹——一条身形堪比巨舟的鱼出现了，鱼鳞像淬了冷铁的甲片，它灰蓝色的眼瞳没有丝毫神采，却透着慑人的威严。
它张口喘息，冥界的风都往它嘴里灌，连水面下的呜咽都弱了几分。
“风鱼大人。” 鬼太郎微微欠身，引魂幡垂在身侧。
另一侧的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气泡，淡紫色的雷光在气泡中闪烁。
紧接着，一只圆滚滚的豚形魂体蹦了出来，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紫色雷光，像裹了层发光的绒毛。
它头顶长了三只眼睛，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细小的尖牙，模样竟有些憨态，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把天零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哟，又来个新魂啊？” 雷豚的声音带着几分嬉笑，雷光蹭到水面时，竟让周围的怨尘水微微震颤，“看这魂体凝的，倒比寻常亡魂结实些，就是……”
雷豚突然凑近天零，鼻尖的雷光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这怨气怎么这么重？跟揣了团火似的。”
天零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怨尘水上，不知怎的，水面下那些原本杂乱的面孔，竟齐齐转向了她，眼神里的痛苦渐渐被怨毒取代，像是被她身上的怨念引动了。
“雷豚大人，” 鬼太郎上前一步，挡在天零身前，“此魂名唤天零，阳寿已尽，依规前往冥府，还望二位镇守放行。”
风鱼始终没开口，只是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瞳盯着天零。
被它注视的瞬间，天零只觉得魂体都在发紧，仿佛有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可她还是没移开目光，反而更用力地盯着怨尘水 —— 她突然想起阳间种种过往，心依旧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发慌。
就在这时，怨尘水突然炸了。
原本只是微微波动的水面，骤然掀起狂涛。浑浊的河水像沸腾的岩浆，翻滚着冲向半空，又重重砸落。
水面下的面孔疯了似的嘶吼，伸出半透明的手爪，朝着天零的方向抓挠，连河底沉积的黑色怨念都被翻了上来，在空气中凝成狰狞的鬼爪形状。
雷豚的嬉笑瞬间收了，往后蹦了两步，雷光在它身上炸得更亮：“哎哟，这可了不得了！寻常亡魂最多让河水晃两下，你倒好，直接把怨尘水搅翻了？”
风鱼动了，它尾巴轻轻一甩，掀起的浊浪骤然停在半空，又缓缓落回水面，似乎在管理那些充满怨气的面孔。
那些被引动的面孔却没平息，依旧绕着天零打转，连水面都还在微微震颤，像在呼应她心底的情绪。
“怨念过盛。” 风鱼的声音像风吹过朽木，沙哑却有力，“恐扰冥府秩序，不可渡。”
“风鱼大人，” 鬼太郎急了些，引魂幡上的铜铃响得更密，“天零虽有怨念，却非恶念！她阳间尚有未竟之事，却从未害过人，依规不该拦阻啊！”
说完，鬼太郎又转头朝天零骂道：“悠着点，别这么生气！过不去的话，我就没业绩了，这个月的铜钱又得少！”
雷豚晃了晃圆脑袋，又凑了过来，只是这次没了嬉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我问你，你这怨念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恨谁，还是求什么？若说不出个缘由，这怨尘水可不会让你过去 —— 毕竟啊，连河都受不了你的执念，到了冥府，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
天零终于抬起眼，目光穿过雷豚身上的雷光，落在风鱼灰蓝色的眼瞳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怨念的力量，像冰棱落在石上：“既不恨谁，也不求什么。”
她顿了顿，看向依旧在震颤的怨尘水，水面下的面孔似乎安静了些，正巴巴地望着她。
“只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自由和爱。”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风鱼灰蓝色的眼瞳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它沉默片刻，尾巴再次轻甩。
这一次，天零脚下的怨尘水突然不再翻腾，黑色的怨念像丝线般从水中析出，在她脚下交织成一条狭窄的小径 —— 小径泛着淡淡的白芒，刚好够一人行走，每一步踩上去，都能感觉到怨念在指尖轻轻颤动，却没有半分恶意。
雷豚挑了挑眉，又恢复了嬉笑的模样，绕着天零转了一圈：“行吧，看来你只是执念颇深，无害人之心，就放你过去。不过可得记住，到了冥府，可没我们俩给你撑腰，要是再让怨念闹起来，鬼王的铁锁链可不留情。”
鬼太郎松了口气，朝风鱼和雷豚拱了拱手：“多谢二位大人。”
他转头看向天零，示意她踏上执念之径。天零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白芒小径，又回头望了一眼怨尘水 —— 水面下的面孔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是偶尔有几双眼睛，还在悄悄望着她的背影。
她抬起脚，轻轻踩在小径上，白色的光芒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竟驱散了几分冥界的寒意。
风鱼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执念虽纯，亦要知止。冥府之内，可不是任执念横行的地方。”
天零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怨尘水的呜咽声渐渐落在身后，前方的黑暗中，似乎已经能看见冥府那扇泛着幽光的大门了。
开始冥界冒险了，之后会有冒险和情爱的元素，会出现很多反套路的情节[让我康康][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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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怨尘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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