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聂英醒来,得知乌合大败,不仅毒人全数控制在了地牢,就连罪魁祸首邬斯荣都被活捉了。高兴得涕泗横流,肩上的伤也顾不得了,直接翻身下了榻,直奔大堂,朝着正在修整的许念几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满含热泪道:“烟城太守聂英替烟城百姓拜谢诸位大恩!”
“太守快请起,守城本就是我等职责,何必言谢。”许念上前将他扶起,眼里皆是敬佩:“倒是我们要感谢太守,如若不是您英勇护城,为援兵拖延了时间,此战必定更加艰险。”
聂英惯来不经夸,不过两句赞赏就让他红了脸,看起来颇为腼腆。他自出生就呆在烟城,从未见过像许念这样的智勇双全的女子,故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这一切又被某人看在眼里,他星眸半眯,眼底浮现醋意的同时就立刻上前牵过了许念的手,美其名曰替她验伤。
聂英:“......”
萧闻苦笑了一下,拍拍聂英的肩,开朗道:“习惯就好。”
大皇子萧允摇了摇头,叹了声:“六弟还真是柔情似水啊......”言下之意:这也太肉麻了。
站在一边的萧紫涵似是完全不受影响,只是仔细擦拭着手中的宝贝武器,心里盘算着没了大剂量的麻药,毒人醒了以后她要如何才能再次放倒他们。
被捏着手的许念瞧着眼前人这副假正经实则醋性大发的样子,不禁莞尔,看向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却被抓了个正着。只见他眉尾一挑,星眸微垂间,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其中大为放肆的暗光。
下一秒,她只觉得手上倏地一重,下意识望去,才知道他是装都不打算再装了,直接就将她的手实打实地包住,牢牢地抓在手里,脸上的表情还十分理所当然,像一个明目张胆偷糖吃的孩子,被发现了还莫名理直气壮。
这么可爱,她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由着他啦。
“此战虽难,所幸公主及时出现,终还是有所止损。现如今毒人虽然都尽数关在牢中,可数量如此之大,若始终想不出解毒的法子,等药效一过怕又是......”许念将萧怀的手置于身边,面带担忧地将心中忧虑说出,一时又引得众人犯了难。
是啊,如今战况虽是控制住了,可毒人还没有解决之法,一直关着他们也行不通。不可杀,又没有解毒之法,这可怎么是好......
萧怀在她身旁认真听着,沉敛的眸中忽地闪过一丝什么,下一秒,他于左侧衣领处取出一张符纸,将它放于手心。许念只觉这东西有些眼熟,便向他抛去询问的眼神。随后他开始认真解释起来:“这是你赠予我的解毒丸,那时你说吃下它便可解百毒......”
许念一惊,这解毒丸仅有两盒,一盒她赠与了父亲,且她是亲眼看着父亲服下才安心离开的。一盒则是给了萧怀,原也是想亲自盯着他服下的,却被他一句话弄得脸红心跳,于是便也没顾得上再看他,没想到他不仅没吃,还随身携带保存至今。
“为何....”她呆呆地问出一句。
萧怀只是笑,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你千辛万苦寻来的,一时不舍,就先留着了...如今,倒是可以用它试试,看能不能解了这傀儡毒。”
许念瞬间握紧了他的手,脸上浮现心疼与动容。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似是察觉出了她的情绪,语气又轻柔了几分,安慰起她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众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解毒丸化入大锅水中,熬成细汤。趁毒人还未醒来时先替他们处理了伤口,箭拔出来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就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之后,又一个个地将细汤灌进了他们的口中,这些都完成后,众人静静地观察着毒人的变化,并且严阵以待,生怕他们醒来后再次咬人。
过了好一会儿,牢内安静得出奇,一切都好像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这让翘首以待的几人不由得有些失望。
“果然没这么简单...这傀儡毒乃极寒之毒,书上都说无解,这小小的药丸又不是神仙在世,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萧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萧闻听完也垂下了脑袋,看起来很是失落:“说的也是.....那可怎么办啊?”
倒是萧紫涵握紧了手中的弓台,颇有些蓄势待发的模样。下一秒,她蓦地瞅见其中一个毒人的手指动了动,惊呼起来:“他们动了!先别靠太近!”
萧怀将许念护至身后,以守护姿态观望着毒人的变化。
众人凝神看去,果然,毒人陆陆续续地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纷纷坐起身,眼里还带着大梦初醒般的迷茫,在看到周围严阵以待的军士后,又害怕地叫唤出声来,有的甚至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一时之间,寂静的牢内杂音四起。
在场的人眼见着毒人苏醒后没了先前的凶态,像是彻底恢复了神志的样子,心中大喜,连忙收起兵器,将他们一个个小心地搀扶了起来,一边召来军医查看情况,一边询问起他们此时的状态来,竭尽所能地安抚他们的恐慌情绪。
军医赶到后,连忙上前替他们把脉,脸上逐渐浮现出惊喜:“神迹,定是神迹无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竟全都脉动有力,像是体内的毒素被侵蚀殆尽了一般!真是闻所未闻呐......”
许念先是一喜,又着急追问了一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都没事了?以后都能恢复正常生活了?”
军医沉默了几秒,忧虑道:“依脉象来看,确与寻常人无异,还比寻常人更为健康了!但经此一难,神志脆弱者怕不在少数,后续还需好生调养,尽快将体内毒素全数排出才可无后顾之忧啊!”
毒人中有的是无辜百姓,有的则是乞儿浪子,还有奋勇善战却被感染的军士,他们醒过来后看到自己竟没有缺胳膊少腿,反而四肢健全神智清明,立刻意识过来自己是得救了,于是纷纷又跪倒在地,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只是不断磕着头,大呼救命之恩。
场面一时又变的不可控制了起来,所有人,特别是在场的几个皇室子弟,亲眼看着成百上千的百姓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高声表达着对他们的感激之情,内心可以说是无比的震撼。
他们自小养尊处优,从未离开过盛京,也从未体验过什么民间疾苦,日日沉醉于皇宫中的金玉堆砌,奢靡恭维中,心里烦忧的最多也就是些不得父皇欢心、无法随心所欲之类的事,总以为没有什么再能震撼他们心灵之物了。
可如今身临其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后知后觉地竟感到一阵惭愧。最终,在群泪浇灌下,一颗名为“责任”的小苗便在他们心里悄然扎了根,并于往后的岁月中越长越繁茂。
好不容易将跪了满地的百姓从地上哄了起来,聂英赶紧吩咐手下将他们的户籍记录在册,好去替他们安排住处,虽说还有一大堆灾后重建的事情等着他落实,可他这心里此刻只有满满的喜悦和满足。
帮着忙活了许久,许念几人才刚刚坐下歇息一会,门外就传来了守卫的惊呼,又令他们心中一颤。
“报!”一守卫兵匆匆跑到几人面前,脸色惶恐道:“王爷、王妃...这...邬斯荣在狱中自裁了!”
什么?!!!
几人迅速赶到牢房,先前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特地嘱咐让人绑住了邬斯荣的手脚,他难以动作便做不出极端之事来,倒不是她有多良善,而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的命留回盛京,她必亲自押着邬斯荣给父亲以及全府门人磕头认罪不可。
没想到,刚刚忙着解毒之事,只是一小段时间没管他,再见...眼前却只剩下了一具横体而未瞑目的死躯......
许念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邬斯荣,这个角度看去,他未完全闭上的双眼像是也在幽幽地回望着她,眼里邪气未散,却完全失去了他生前的与野心,只剩一片空洞的麻木。摊开的手掌边附近遗落了一个药瓶,点点粉状物散落在周围,她认得,那是七绝散。
军医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他的气息,证实了他的死亡。身上有毒变的迹象,应是之前在战场上被毒人咬伤了,断气前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神志错乱,最后结论是筋脉堵塞而亡。
听着军医仔仔细细分析的话,许念耳边响起了一阵急躁的鸣音,她闭上眼,语气有些虚弱:“知道了,辛苦军医。”而后她腿一软,被身边人接住。
宿敌暴毙,一直以来悬在心上的石头随之落下,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怎的,她这心里像是突然空出了一块,竟更加惘然了......
萧怀见她这副模样,眼一凛,在她腰际的手瞬间紧了紧,直接扬手召来马维,声音没什么起伏:“葬了吧。”
马维立刻俯首称是,不疑有他。
在场的皇室子弟皆神情木木,仿佛还沉浸在偌大的震惊中,没有任何人反驳。
按理说,现在的邬斯荣是乌合国主,发动大战导致自己身殒,以致全国百姓跟着他颠沛流离,成为了亡国之徒,无论是按照哪国礼制都是不容将他安葬的。
可一是萧怀仁善,见不得曝尸荒野之状,二是他虽然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却因为身边至爱之人而不得不信善恶因果,好生葬了他,以防他怨气过重又来纠缠。
一切发生得太快,似飞雾般朦胧过场,许念在恍惚间便经历完了,全程靠在萧怀怀中,感到通身的恨在不断流失......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开始恼恨起自己的软弱和伪善来。
可...人已经死了,因果循环至今,一切也是时候迎来最后的了结。
邬斯荣......
你我从此,生生世世,再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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