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疫病

大明京都,名为盛京,马车轮子,压在盛京城的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

车帘外的人声,像开了锅的沸水,一阵阵扑进来。

“真来了?那位雁家的......”

“看!江南首富,雁家的马车轮子都是金子镶的!”

“我的老天爷,真是一路撒钱撒过来的?这得多少钱啊?”

“听说没?这位雁家主身子骨不行了,急着进京选妻冲喜呢!”

“啧,可惜了,那么多钱,病秧子一个,怕是没福消受那般泼天富贵哟......”

“嘘!小声点!英国公府的千金,亲自去迎的呢!”

车内,雁岁枝背靠着软垫,微闭着眼,佯装病态轻咳两声。

脸色在透过车帘的日光照耀下,显得愈发苍白,左肩的伤口在颠簸中隐隐作痛。可听着这些议论,她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下。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满城的嘴,就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马车旁,随行护送的是一位清贵世家千金魏玉淳,高束马尾,面容姣好,身着一袭杏衣劲装,年貌十九,较她小三岁。

先前,雁岁枝写信让隐心传入宫中,为的就是让宫里派人,前来一路护送自己进京。

魏玉淳身着劲装,从打扮上看英姿飒爽,但举止神态却是极其端雅娴静,听着她咳的厉害,有些担忧问道:“雁公子,可是不适?马上就到府邸了,我已请了太医候着。”

雁岁枝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带着些疲惫,道:“有劳魏姑娘费心,只是有些乏,不碍事的。”

她声音不高,嗓音气弱游丝的,听得魏玉淳心头一紧。

熙攘地街市中,雁氏那辆楠木金绣丝蓬马车摇摇缓行,马车刚穿过街角,前方就传来一阵骏马狂奔之声。

“驾!”

人群中,一道清厉的呼声响起,一匹漆黑骏马如驱雷鸣,蹄声铿锵,正正撞上了拐角驶出的马车。

见状,骏马忽然被马背少年,一把勒住缰绳调转方向,马蹄高扬,行人惊的四下翻倒。

长街中央,一人一马,那少年恣意无忌地拦在那里。

他身着一袭紫鹰襟衫,身形挺拔,手捏着根马鞭,露出一张桀骜的脸。

因马被拦了去路,颇为不快,瞧着碍马的行人,面上满是视如敝履神情,目光之中带着些鄙夷,周身俱是佻达轻薄的气派。

他微凝目光,直直盯着这辆招摇的马车。

“胆子够大啊,本公子的马你们也敢拦!”

“咦,傅二公子,原来是你!”

魏玉淳抬眸凝望着对面纵马人,见着是熟人立即抬手施礼出声唤着。

傅赐鸢微微扬眉,刻意一笑,道:“这是英国公府魏千金不是?”

魏玉淳身着劲装,缓缓驱马上前,寒暄道:“赐鸢,不过才几日不见,怎么还与我生疏了?你这身英气真的是愈发慑人了!”

傅赐鸢微垂眸也不看人,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不比魏千金出京游玩的潇洒,风尘仆仆的是去了哪儿?没跟你家兄长去学堂么?”

魏玉淳朝他柔和一笑,侧眸看了看一旁马车,随即回眸道:“我去了一趟江南,接雁家主入京呢!”

“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能得你亲自护送。”傅赐鸢开口了,声音嘲弄,对车厢内人道:“原来是雁大家主驾到。怎么,赚够了铜臭银子,想来京都买个官儿做做?还是说......听闻京都风水好,特地来选个埋骨之地?”

因着适才惊马,很快便吸引了整条街的注意,所有目光都汇聚过来,等着看这场热闹。

魏玉淳脸色一变,刚要出声打圆场,一道冰冷的声音,轻轻截断了她的话语。

“这是哪里的话?”雁岁枝先是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

那声音,听着就让人揪心,似下一秒就会把肺咳出来。

咳声稍歇,她才虚弱回道:“傅二公子,好......好的威风。不过.......我雁家行事,何时需要向阁下解释了?莫非这盛京的街道,是你傅家开的私产?旁人......都走不得?”

一句话,轻飘飘地,把一顶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帽子,反扣了回去。

傅赐鸢显然没料到对方病成这样,嘴皮子还这么利索。

他噎了一下,随即冷笑更甚:“有意思,牙倒是利啊!就你这副风吹就倒,咳血三升的病痨鬼模样,也学人招亲?怕是喜事没办成,先在京都办了自己的丧事吧!”

围观的百姓,都倒吸一口凉气。

车内,雁岁枝声音陡冷,喘息接话道:“我雁岁枝......是生是死,不劳傅二公子挂心。不过......”

她话锋猛地一转,音量拔高了一丝,似故意叫围观人都听见,道:“我若真在盛京,出了什么差池,我雁氏商会遍布天下的数万伙计和今天在场诸位,以及全城百姓的悠悠众口,自然会替我......问问这朝廷,问问当今太后娘娘!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还让不让人......活!”

最后几字,她声音凄厉悲怆,几乎是带着咳音吼出来的。

此言一出,人群彻底炸了,这话实在太狠了!

这是直接把自己和全城民意绑在了一起,是在向所有潜在对手,尤其是向太后一派,发出**警告:我死,就是你们逼的!你们就要承受天下人的指责和雁家报复!

这已不是单纯言语交锋,这是阳谋,亦是绝杀!

傅赐鸢骑在马上,握着马鞭的手猛地收紧,目光死死盯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帘,似要将它盯穿。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病秧子,远比他想象的大胆。

魏玉淳也被雁岁枝这番话震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好!很好!”傅赐鸢从冷笑声中挤出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道:“雁岁枝,我记住你了!”

他不再多言,猛地一勒缰绳,扬着鞭子就出了城。

一场风波,虽已告终,但人群并未立刻散去,依旧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着刚才那场对峙,以及那位未曾露面,却气场强大的病弱家主。

须臾,马车帘子被一纸扇挑起,车内雁岁枝披着一个青蓝外衫,年貌二十余二,容颜清丽,眼眸深邃如潭,青丝长发半扎半束披散在肩头,衣着妆容皆是做男子打扮。

她侧眸,望了望那道驱马出城的背影,嘴里喃喃地念着少年的名字。

魏玉淳松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雁岁枝,带着一丝敬佩,也带着一丝好奇和担忧,道:“雁公子,适才那人是忠勇侯府二公子傅赐鸢,他素日就是这个浪荡子模样,无法无天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魏姑娘,”雁岁枝眉间带着病色,轻轻地咳了几声,收回了目光,望着马背上的魏玉淳,目光淡然带着几分倦意,道:“我们继续走吧,莫让......府上人等急了。”

一语末了,雁岁枝便又软软地靠回垫子里,脸色比刚才更白,额角渗出些许冷汗。

她虚弱地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似也没有了,只闭着眼,微微喘息。

魏玉淳见状,哪里还敢多问,连忙吩咐车夫:“快,回府!”

马车再次缓缓而动,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没有人注意到,在街角一个卖炊饼的摊位后面,一个穿着普通布衣,貌不惊人的货郎,低头收回了观察的目光。

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担子,挑起就走,很快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确认四周无人后,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小节细竹筒和一张小纸条,用炭笔飞快写下几个字:

“目标已入京,欲借势民意,暂难动手。”

他将纸条卷好塞进竹筒,从笼袖里掏出一只灰扑扑的信鸽,将竹筒牢牢绑在它的腿上,然后双手一扬。

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冲天而起,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马车约莫行了两刻钟,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前停下。

朱漆大门,石狮镇守,门楣上挂着崭新的匾额“雁宅”。

这是魏贵妃,提前为她准备好的落脚之处。

魏玉淳先下马,亲自上前,搀扶着虚弱不堪的雁岁枝下马车,早有管事带着一众仆役,在门口恭敬等候。

“雁公子,就是这里了,一应用度都已安排妥当,你安心住下便是。”魏玉淳温声道。

雁岁枝微微颔首,气若游丝道:“多谢......魏姑娘,大恩......不敢言谢。”

“公子言重了。你快进去休息,太医马上就到。”魏玉淳看着她,被隐心小心翼翼地搀扶进门的背影,心中暗叹。

这位雁公子,真是像一团迷雾,时而弱不禁风,时而又锋利得吓人。

府内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隐心将雁岁枝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主院卧房内。

房间宽敞明亮,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刚关上门,隔绝外人视线,雁岁枝一直佝偻着的背脊,便缓缓挺直了,但脸色依旧苍白,那双眸子里的疲惫瞬间褪去,转而化作一片沉静清明。

“小姐,你刚才......”隐心递上一杯温水,欲言又止。

她跟在身边,最清楚小姐刚才那番所为,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雁岁枝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语气平淡,道:“不把声势造足,怎么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投鼠忌器?傅家二公子来得正好,正好借他这把刀,把我的弱和狠,都亮给该看的人看看。”

隐心恍然,道:“小姐是故意激怒他?”

“算不上故意。”雁岁枝放下水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精致的庭院,道:“他撞上来,我自然要物尽其用。他是个聪明人,今天吃了瘪,反而会更盯着我,暂时,我们算是安全了。”

“可你还得进宫觐见,万一太后她狗急跳墙,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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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难攻
连载中忘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