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皇陵

书屋内,药香袅袅。

雁岁枝从傅府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静院书房看账簿,窗外天色昏昏在下秋雨,细雨绵绵。

一到下雨天,雁岁枝头就发痛,指尖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忽地,屋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说笑声飘了进来。

赵昭灵人未至,声先到,少女银铃般笑声传入屋中,热情道:“岁枝哥哥!你这书屋好难找,我们差点在后院迷了路!”

魏玉淳和赵昭灵一同走了进来,魏玉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神色温和,看向雁岁枝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赵昭灵则是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发梢还沾着晶莹的雨珠,甚是活泼灵动。

魏玉淳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温润,道:“雁公子,冒昧打扰,这是姑母让宫女送来的江南点心,说雨天湿寒,给你尝尝,换换口味。”

雁岁枝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道:“有劳魏姑娘挂心,也替我谢过贵妃娘娘,昭灵今日这身打扮,是刚从马场回来?”

赵昭灵大大方方地在旁边坐下,自己倒了杯热茶,道:“可不是嘛!本想拉玉淳姐姐一起去赛马,谁知这雨下个没完,真扫兴!岁枝哥哥,你整日待在屋里,不闷得慌吗?听说京郊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魏玉淳无奈地看了赵昭灵一眼,道:“雁公子病弱,吹不得风,哪能像你一般整日嬉游。”

说罢,她转向雁岁枝,语气带着歉意,道:“雁公子莫怪,昭灵她性子直率惯了。”

“无妨,昨日你们打马球胜局如何?”雁岁枝轻轻摇头,语气幽淡地问道:“难得见魏姑娘和昭灵在马背上的风姿,最终没有留下来看比赛,实在让人遗憾。”

魏玉淳坐在她的旁侧喝茶,没有抬眸瞧她,听得她提起昨日打马球之事,眉心悄无声息地拧了一拧。

从她在前去青州接雁岁枝归京的路途中,她总能很清楚摸清雁岁枝的心思,但直到认识一段时间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所看清的那些,似对方故意露出来的表面,这种错觉总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很简单好相处之人,然事实并非如此。

那日听了赵昭灵的话,她回去好好地思考了一番,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小孩子气了,听得对方如今关心自己,不免有几分尴尬。

“那场马球赛我进了好些个球,连玉淳姐姐都不是我的对手,最后彩头被我给拿下了,可惜岁枝哥哥回去的早,没能看到我精彩绝艳的风姿。”

“就你会吹牛,只不过进了六个球,也能被你说的神乎其神。”

“昭灵身手的确不错,论武学在盛京女子里也是排的上号的。”雁岁枝微微一笑,道:“说起京郊赛马...我今日无聊翻些杂书,倒看到一则关于皇家猎苑附近皇陵的轶闻,说是夜间常有异响,被传为鬼魅作祟,倒也有趣。”

赵昭灵立刻被吸引了注意,眼睛一亮,心直口快地道:“皇陵?鬼魅?岁枝哥哥你也信这个?我在茶楼......哦不,是那日赏花宴,听几位公子哥说起的,那皇陵哪有什么鬼魅,是有蠹虫在捣鬼!”

魏玉淳神色微凝,低声道:“昭灵,慎言,皇陵之事,非同小可。”

雁岁枝眸光微动,似不经意地问道:“哦?人在捣鬼?莫非这鬼魅之说是谣传......”

赵昭灵喝了一口热茶,压低了些声音,道:“我也是偶然偷听到的,说去岁冬至祭陵前,礼司好像发现少了些东西,不是什么大件,但记录含糊不清。负责修缮的官员,还斥责自己儿子办事不力,说皇陵重地,岂容疏失。”

雁岁枝若有所思,道:“祭器遗失?这确实是不小的疏失,按律,相关官员都需问责吧?”

魏玉淳语气沉稳,道:“确是如此,不过听说后来查证,是多年前的旧账,因记录保管不善,导致账实不符,并非近期遗失,最终也只是罚俸了事,雁公子为何对此事感兴趣?”

雁岁枝轻轻咳了两声,掩饰道:“不过是读些野史趣闻,联想到罢了。看来还是舒礼见识广博,不知是哪一部的官员负责此等事务?竟如此马虎。”

魏玉淳不疑有他,坦然道:“礼部祠祭司主导,但涉及器物核验、库藏记录,户部也应派员协查。说来也巧,当年负责监理那批器物入库的,正是现任户部尚书姚烛公大人,那时他还在礼部任职。”

雁岁枝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杯中的水面漾起一丝微澜。

赵昭灵快人快语,道:“姚烛公?就是昨日那个刁难岁枝哥哥的姚山远爹?哼,竟然是他,我看呐,没准儿就是他们自己......”

“昭灵!”魏玉淳这次语气严肃了些,打断了她的话,道:“无凭无据,不可妄加揣测朝廷重臣。”

赵昭灵撇撇嘴道:“知道啦,玉淳姐姐,你就是太谨慎。不过岁枝哥哥,你刚才说的皇陵鬼魅,后来怎么样了?”

雁岁枝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深意,淡声道:“书中所载,后来地方官奉命探查,才发现并非鬼魅,而是一伙贼人,利用废陵偏僻,暗中挖掘地道,连通邻近尚在使用的前朝宗室陪葬墓,盗取宝货。所谓异响,不过是他们夜间搬运赃物的声音。”

魏玉淳眉头微蹙:“竟有此事?真是胆大包天。”

赵昭灵拍手道:“你看!我就说是蠹虫吧!岁枝哥哥,你这故事比说书先生讲的还有意思!”

就在这时,隐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神色凝重,对着雁岁枝微微颔首。

雁岁枝会意,脸上露出倦色,道:“魏姑娘,昭灵,今日多谢你们来看我,只是我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

魏玉淳立刻起身,关切地道:“是我们叨扰久了,雁公子好生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轻轻拉了下还欲再言的赵昭灵。

赵昭灵也赶忙起身,道:“那岁枝哥哥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带更好吃的点心来!”

送走魏玉淳和赵昭灵,雁岁枝脸上的倦容瞬间消失,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雁岁枝对隐心:“如何?”

隐心快步上前,低声道:“小姐所料不差,我们的人趁半夜探查了猎苑边缘修缮的皇陵,果然发现了有人为开凿的新鲜痕迹,虽经掩饰,但确有一条极隐秘的地道,通向京郊一处山林!”

雁岁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闭了闭眼,指尖用力按住额角,道:“通道...可能通行?”

隐心:“狭窄仅容一人匍匐,但确可通行,小姐,你的脸色...”

雁岁枝摆摆手,强忍着颅内的刺痛,道:“无妨...真是好一条通天的路子!利用修缮皇陵掩人耳目,盗取皇陵陪葬,再通过户部核销账目,将赃物洗白......姚烛公,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罢了。”

隐心忧心忡忡,道:“小姐,此事牵涉甚大,如今督管皇陵修缮是殿帅在负责,是否要暗中告知?”

雁岁枝深吸一口气,似在保持脑袋清醒,道:“不急...证据尚不完整。你立刻去查,十年前,姚烛公在户部时,与内廷礼司、乃至宫中,有哪些密切往来...特别是,与那位深居宫中的皇贵妃...”

她的话戛然而止,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隐心惊呼上前扶住,道:“小姐!”

雁岁枝喘息微促,声音虚弱却清晰,道:“记住...那条地道,是我们...扳倒第一块骨牌的关键,绝不能打草惊蛇...”

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喃喃道:“魏姑娘刚才说...点心是谁送来的?”

隐心心中一紧,知道小姐的失忆症状又出现了,道:“是魏姑娘代魏贵妃送来的。”

雁岁枝闭目缓了片刻,再睁开时,恢复了些许清明,道:“嗯...去办吧。”

隐心道:“是!我这就去!”

隐心匆匆离去,雁岁枝独自靠在榻上,窗外雨声渐沥,她望着跳跃的灯花,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颅骨越来痛了,计划得加快时间才行。

......

时辰已近亥时,皇城内直房处,灯火通明,静得只剩烛火噼啪声。掌印大监封名禄端坐在书案前,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卷宗,目光沉冷。

心腹徒弟商祯悄步而入,低声禀报,道:“师父,查清了,昨夜雁岁枝不在府宅是去了忠勇侯府,今早天色微亮方归。”

封名禄敲击的动作戛然而止,眸中寒意骤凝,道:“可知所为何事留宿忠勇侯府?”

“忠勇侯守备看似松散,实则如铁桶一般,晚上有专门的人守夜,我们锦衣卫的暗探无法靠近。只知雁岁枝从京郊马场回来,就直接入了忠勇侯府,至于密谈了什么。”商祯顿了顿,补充道:“弟子还未查到,不过这雁岁枝入京后,虽谢绝多数宴请,但与沈府和忠勇侯府,皆有不易察觉的往来。”

封名禄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道:“雁岁枝...她倒是好手段。一个江南商贾的家主,竟能引得后宫妃嫔、亲王新贵、忠勇侯府皆与之交集,这盛京城的水是被她搅浑了。”

商祯犹豫片刻,劝道:“师父,那雁岁枝看着羸弱不堪,其手段势力深浅未知,如今魏贵妃又与她关系密切,是否要弟子去趟江南深查?”

“暂且不必,”封名禄盯着窗外,眼神锐利如刀,道:“她接近傅家,意欲何为,我亲自去查,你爹的病怎么样了?”他语气幽幽地问着。

商祯回道:“劳师父挂念,这些日子一直在吃药,已经好多了。”

封名禄点了点头,声音冷硬,道:“他如今卧榻在家,锦衣卫诸多事宜,还须你为他多操点心,至于雁岁枝,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雁大家主,不必惊动旁人,我独往即可。”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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