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激将

养心殿内,嘉兴帝刚刚用完早膳,正听着封名禄跪在不远处,低声禀报着外边情况。

嘉兴帝眉头皱起,问道:“外面为何如此喧闹?”

封名禄跪在跟前,回道:“陛下,是国子监的监生,跪在承天门外,说八殿下不堪主审戚继雨一案,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啪!”嘉兴帝手中的茶盏,‘咚’的一声被顿在案上,脸色阴沉,眼中风暴凝聚,道:“朕的旨意,昨日刚下,今日国子监就闹起来了?消息传得可真快啊!”

封名禄躬身,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精准,道:“回皇上,臣已初步查问,带头的是几个素来激进的监生。不过臣还听闻,昨夜东宫的一位刘姓属官,曾在国子监附近的酒楼与人饮酒,席间似提及了八殿下若查案,恐对庆王不利之类的话语。与之饮酒者,乃为皇贵妃宫中一名掌事太监的远房亲戚。”

闻言,嘉兴帝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冷笑道:“东宫?皇贵妃?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好贵妃!朕还没死呢,他们就如此迫不及待了?是怕老八查到什么吗?!”

他面色紧皱,眉宇间满是怒气。

“陛下息怒。”封名禄忧心忡忡道:“国子监学子聚众跪请,终非好事,有损朝廷颜面,是否让禁军......”

“禁军?”嘉兴帝猛地打断他,目光森冷,道:“谁知道禁军里有没有他们的人!封名禄!”

“微臣在。”

“你亲自去!带着朕的禁锦衣卫!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驱散了!记住,不得闹出人命,但若有人冥顽不灵,给朕抓几个带头的好好审问!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嘉兴帝拍了拍桌子,声音俱是杀意。

“臣遵旨。”封名禄领命,躬身退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陛下此举,既是平息事态,更是借机敲打太子和皇贵妃。

......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太后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曲逐艳的禀报。

“娘娘,承天门外,学子们正闹得厉害。陛下已派了封名禄,带着锦衣卫前去驱散。”

太后手指缓缓拨动佛珠,嘴角噙着一丝冷嘲,道:“皇帝这下怕是气得不清吧,可查出背后是谁在捣鬼?”

曲逐艳低声道:“表面是几个激进学子,但暗线回报,昨夜东宫的人与皇贵妃宫里有过来往,言语间似乎涉及李楚河查案会牵连庆王......消息像是故意放出来的。”

“故意?”太后手中一顿,眼中精光一闪,道:“看来是有人想一石二鸟,既阻挠老八查案,又把脏水泼到哀家。”

她立刻想到了皇贵妃,那个蠢女人确实做得出这种事,但也可能是别人借她的手。

“太后,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派人......”

“不可!”太后断然否定,道:“此刻我们的人若出现,无论做什么,都会让皇帝觉得是哀家做贼心虚,在阻挠他用人。不仅不能动,哀家还要摆出气度支持。”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传话给巡防营,让他们也去承天门外,但不是去驱散学子,是去协助禁军,维持秩序,防止宵小趁机作乱。记住,姿态要做足,手脚给哀家收拾干净点,离那些学子远些!”

曲逐艳立刻明白,点头道:“太后英明,此举既向陛下表明我们无意阻挠,支持查案,又将可能有宵小作乱的暗示抛了出去,摘清了我们自己。”

太后冷冷一笑,道:“就让皇帝去猜吧,猜猜这宵小到底是谁,这潭水,越浑越好。”

......

承天门前,陈学子等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虽然跪的膝盖生疼,但情绪激昂,仍在高声陈词。

周围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锦衣卫指挥同知商祯,率着十余名红袍鲜明的锦衣卫赶到,迅速封锁了宫门前方区域。

“奉陛下口谕!尔等即刻散去!聚众叩阙,惊扰圣驾,乃大不敬之罪!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同知依法行事!”商祯声如洪钟,带着几分凛然煞气。

学子们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些胆小的已然心生怯意。

但陈学子在身后有心人的目光鼓励下,硬着头皮,举起万民书,道:“同知大人!我等并非聚众闹事,实乃为国谏言!罪民李楚河,旧案未清,焉能主审国之要案?此乃......”

“住口!”商祯厉声打断,道:“陛下圣意已决,岂容尔等置喙!速速散去!”

就在这时,巡防营的人马也到了,他们在更外围拉开阵势,巡防营指挥使策马上前,对着锦衣卫指挥同知抱拳。

他声音高扬,似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道:“商同知,奉太后懿旨,巡防营前来协助维持秩序,以防有宵小之人,趁乱滋事,惊扰宫闱!”

这话听着是帮忙,实则微妙。

商祯眉头一皱,封名禄在宫门内阴影处,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太后此举,看似帮忙,实则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暗示了可能另有他人在捣鬼。

陈学子见状,如同被打了强心剂般,情绪变得更加激动,道:“大家看!连太后都知此事不公!罪民李楚河,就是不能主审!”

“冥顽不灵!”商祯不再犹豫,挥手下令,道:“驱散!将带头几人拿下!”

命令一下,众锦衣卫立刻上前,与学子们推搡起来。

巡防营果然只在边缘大声呼喝维持秩序,并未真正上前动手。

场面一时混乱,哭喊呵斥争辩声响成一片。

最终,几名带头学子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扭住,其余学子也被强行驱离。

承天门外,渐渐恢复平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压抑的骚动后气息。

养心殿内,嘉兴帝正听着封名禄的回禀,脸色阴沉,连叹了几口气。

“太后……派了巡防营去维持秩序?”嘉兴帝思量着这句话,眼中寒光闪烁,道:“她倒是会做好人,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陛下,带头闹事的几个学子已押入大牢,是否要重审。”

“审!给朕仔细地审!”嘉兴帝猛地一拍桌子,道:“朕要知道,是谁在他们背后使手段!是东宫?还是皇贵妃?还是另有其人?!”

他喘着粗气,心中的怀疑迅速疯长。

皇贵妃的嫌疑最大,但太后此举也有古怪,还有庆王......似乎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至于老八......”嘉兴帝眯起眼睛,原本对李楚河的一丝疑虑,在此刻反而被冲淡了。

所有人都反对用他,不正说明他是一把能刺痛很多人的快刀吗?

“让他好好养病,案子,尽快开始查!朕倒要看看,他能给朕查出什么来!”

......

雁氏府宅,室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一架屏风隔开了外间的视线,内里只设一张棋枰,两盏清茶。

雁岁枝手拿棋子,脸色比窗外积雪更苍白几分,眼神专注地看着棋局。

门被无声推开,一道颀长身影带着寒气卷入,随即门又被轻轻地合上。

李楚河随手解下沾了雪星的墨色大氅,慵懒地坐到雁岁枝对面,扫了一眼跟前棋局,语气疏离,讥讽道:“雁家主好雅兴啊,外面风雨尚未平息,你倒有闲心在此摆弄黑白子。”

雁岁枝并未抬头,指尖夹着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枰上,声音温和,道:“风雨自来,非我所能驱策。不过是顺势而为,借风驶船罢了。殿下冒雪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调侃我吧?”

李楚河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暖了暖手,目光锐利,道:“借风驶船?你这船驶得可真是稳当,直接将我这病重垂危之人架到了风口浪尖。国子监那帮书呆子,喊打喊杀,恨不得生啖我肉。这笔账,我该算在谁头上?”

闻言,雁岁枝终于抬起眼,眸色平静如水,直视李楚河道:“殿下心中明镜似的,何必问我呢?若非如此,陛下如何能下定决心,顶住压力,非用殿下这把刀不可?那些反对的声音,此刻在陛下眼中,都成了殿下必须主审此案的佐证。”

李楚河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姿态闲适,眼神清亮,道:“哦?这么说,我反倒要谢谢你了?谢你让太后和那位皇贵妃,如今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吹了口气,道:“雁岁枝,你把我弄回京城,又费尽心机把我推到这案子上,到底想让我帮你砍了谁的头?太后的?皇贵妃的?还是...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面对这直白的质问,雁岁枝神色依旧不变,又落下一子,道:“殿下说笑了,雁某一介商贾,只想求个公道,求个真相。殿下主审,秉公执法即可。至于会砍到谁,那要看证据指向何方,看殿下是否愿意,将这潭浑水下的沉渣,彻底翻出来。”

她声音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李楚河,道:“还是说,殿下历经磨难归来,只想做个安分守己,明哲保身的病弱皇子,眼睁睁看着这江山社稷,继续被皇粮虫**?”

李楚河眼神微冷,唇边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激将法?雁岁枝,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不过......”

他前倾身体,压低声音,神情敏锐道:“你布这么大的局,甚至不惜让皇贵妃替你背黑锅,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公道和真相?扶持我母妃......与你,究竟有何好处?”

八殿下归京来,尚还未见过甄氏,自然也还不知晓雁岁枝救母的真实目的。

而关于她身份事情,若是袒露告知,哪日已身落入险境,只恐会成为他们继续往前走的软肋,这样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雁岁枝执棋的手微微一顿,转眼间又恢复自然,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开了话题,语气苍凉,道:“殿下可知,为何那戚继雨,非要死?”

李楚河挑眉,道:“因为他通敌卖国,散播疫病,罪该万死?”

雁岁枝轻轻摇头,道:“这固然是原因,但更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手伸得太长。他不仅是太后的肱骨老臣,更是太后用来构陷忠良,掩盖更大阴谋的工具。他若不死,有些人睡不着觉。而他若不死在殿下手里,殿下又如何立威?如何让陛下看到,您这把刀,比他想象的还要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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