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戏曲

然而,戏文陡然一转,唱得女将军功成之后,却遭朝中奸佞猜忌,污其拥兵自重,她心灰意冷,卸甲归隐,却见故土民生凋敝,贪官横行。

“解甲归京泪满盈,不见桃源见苛令。

朱门酒肉腐作土,路有冻死骨难瞑。

一腔热血何处去,恨不持剑再扫庭!”

看到此处,赵昭灵皱起了秀眉,不解道:“岁枝哥哥,她都已经打赢仗了,为什么还不开心?那些苛令又是什么啊?”

“因为那些苛令,让她失去了挚爱之人,有些人,自己站在淤泥里,便见不得别人一身清白。更因为,她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挡了某些人的路。即便她解甲归田,心中那份对家国百姓的牵挂,却从未放下,眼见不平,如何能真正心安?”雁岁枝轻轻一叹,语气带着几分沉重,道:“昭灵,你欲修枪法,可是也想当这样的女将豪杰?”

“当然啦,岁枝哥哥,说起这个来气,昨天我去了一堂精武堂找武师,我看了一下,那精武堂里面的武士还真多,不多那个教人舞刀的武师看起来粗鲁至极,见着人就要切磋打架,分明就是一个莽夫,一点武者该有的气度都没有。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们大明精武堂的武师只有男的,天底下女子这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巾帼女豪杰啊,让我学武都找不到师父了。”

雁岁枝看着她,听着她惋惜的语气,语调轻柔地问道:“那昭灵觉得,适才这戏曲中的女子,可能称得上巾帼女豪杰?”

赵昭灵说的言语激昂,甚是慷慨,道:“那是当然,这戏曲里的女豪杰好武能文,手握银枪飞刀术,攻使北道向冰山,守度燕然退胡敌,既能征战沙场,又能守住疆土,所谓雄勇善战,慧心杰才,不外如是了。”

“这位豪杰女将事迹,其实除却唱词里说的,远不止这些,”雁岁枝侧过眸光,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道:“不过因犯了苛令,这些戏班不敢肆意夸说罢了。”

“哦真的?还有更多巾帼事迹,我听了这么多话本子,若有怎么会不知道呢?”赵昭灵看着雁岁枝,面色露出惊奇期待的表情,道:“岁枝哥哥,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是走商途中,从一位贵公子口中得知的。

当年草原六部尚未收复时,外敌大举骑兵犯境,一时间北境六城纷乱四起,为收复草原六部,黑鹰铁骑直压入敌营之内,因时敌擒帅,致北境六城失了主心,加之弹尽粮绝,兵力悬殊,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这名女将年方十九,犹挂先锋印,率数十三名小将夜挖泄渠五日,烧毁敌方粮地,随而引敌至寒潭冰湖,冰裂马失而不退,靠着一杆红缨银枪力战番将,终才守住北境六城,被人称为侠胆勇烈“十三娘”,后又奉命挂帅出征西南,如此将女,可谓称得上巾帼女豪杰?”

“哇,这个先锋女将居功厥伟,这么厉害算得上是时朝武将的中流砥柱了吧,不过我怎么在精武堂,没听过这女子的威名啊?”赵昭灵听完连连惊叹。

“那女子在征西南时,与一位勇冠三军的名将打赌输了,后来以身相许退下了沙场,而那名将战死后,这位女将事迹也渐渐地被人淡忘了。”

“那这个十三娘是谁?岁枝哥哥,你认识她吗?她这么厉害,我想拜她为师。”

闻言,雁岁枝转过了目光,抬眸定定地与赵昭灵对视,郑重地道:“当然,那个女将军就在你的身边,她就是你的祖母啊。”

赵昭灵愣怔了须臾,面色有些复杂,认为对方在逗自己,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可能呢?岁枝哥哥,我从未听说过,我祖母曾上过战场......”

“你祖母是镇国一品夫人,”雁岁枝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神情,继续道:“当朝之上,你曾听过何家女妇有过此等殊荣?你该不会以为,是你祖母出身将门世家之故,你父亲母亲战死燕山后,才被追赐的吧?”

“你的意思是......”赵昭灵惊的手中拿着的茶盏掉落在地,吃惊地道:“我祖母在嫁入侯府前,就是镇国一品夫人,可她的武功......”

雁岁枝收回了深沉的目光,抬眸望着戏台,漫声道:“奴家胥氏,乌发红衣,将气风华,年少登坛挂帅,骄兵夜渡冰河,枪利如刀战燕敌,将军功成就,今转盼回首,怎堪......一场空......”

说着说着,她幽幽叹息没有再说了,声音也有些凄凉,看着戏台上的旦角,眸中隐隐现出一片浮华。

提及往事,不免让雁岁枝忆起草原上,那些英雄豪杰的潇洒年华,可惜早已如东流水逝去,不复存在了。

雁岁枝沉吟感叹了少许,赵昭灵面上却依旧是震惊之色,她无法想象,甚至恍惚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自己从小到大,身边那个不谙世事,永远略无欢情,每日参拜礼佛,就连房屋都接近僧人禅房的女子,有着这么一段令人惊叹的暮气风华,可祖母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漠?

赵昭灵想不明白,双眸中却不知不觉地积着泪水,那扶着茶桌的手,好似僵硬了一般,使她没有一点反应,心脏却跳得极快,就连呼吸也有些沉重了。

雁岁枝淡淡叹息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语,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却威严十足的声音自戏亭外响起,道:“好一曲《铁甲红颜》,倒是唱得入木三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侯老夫人胥赛英,不知何时已站在禅院月洞门下。

她身着沉香色缂丝长袄,身形高挑,乌发束扎着,虽然年过五十有余,但因保养得当,面上皱纹倒不显得苍老,手持一串佛珠,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昔,周身气派也有着一股威宁忠烈之气,她显然是听戏有一阵子了。

赵昭灵惊奇地起身,唤道:“祖母!您也来听戏了?”

侯老夫人胥赛英缓步走入亭中,目光先是在雁岁枝脸上停留一瞬,带着审视,然后才看向孙女,语气略缓,道:“嗯路过,被唱腔引了过来。”

她转而看向雁岁枝,道:“雁大家主,好雅兴。”

雁岁枝起身,从容一揖,道:“晚辈见过老夫人,不过是在家中坐的烦闷,请昭灵妹妹出来散散心,恰逢这出新戏,便一同听了。”

胥赛英坐下,隐心连忙奉上茶。

她没看戏台,反而盯着雁岁枝,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道:“这戏文编得倒巧,只是不知,雁大家主特意选在云檀寺,点这出《铁甲红颜》,是觉得此地的菩萨,也爱听这金戈铁马之音?还是觉得……老身这把年纪,更适合听这些旧年沙场故事?”

赵昭灵眨着眼,看着祖母,又看看雁岁枝,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了所以然。

雁岁枝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戏曲不过是消遣,其意在人如何解读。晚辈只是觉得,这女将军心怀天下,即便卸甲,亦不忘民瘼,其志可嘉,其情……可悯。”

胥赛英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锐利如刀,道:“可悯?有何可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是沙场搏杀,还是……别的什么,便该料到后果。逞一时之勇,行险侥幸,终非长久之计。若因一己之念,累及满门,那便不是可悯,而是……愚蠢了。”

她这话,似在评戏,又似在说别的。

赵昭灵扯了扯侯老夫人的袖子,问道:“祖母,适才岁枝哥哥说,这女将军是你,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呢......”

胥赛英拍了拍孙女的手,没有回答,反而问雁岁枝道:“雁大家主以为呢?”

雁岁枝轻轻咳嗽了两声,脸色更显苍白,但眼神却是坚定,道:“老夫人所言,是持重之论。然而世间万事,有时并非只有明智保身一途。眼见民生疾苦,赋税如虎,百姓卖儿弃女,若人人只求自保,这世间公道何在?总需有人……去做那愚蠢之事,哪怕螳臂当车,哪怕……飞蛾扑火。”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侯老夫人,道:“只是,行事之法,或可商榷。若能以更稳妥,更不授人以柄的方式,达成同样的目的,甚至能惠及更多人,岂不更好?”

胥赛英眼神微动,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雁大家主高才,老身一介愚妇,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既做了,便不悔。”

她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道:“戏也听完了,昭灵,随祖母回府。”

赵昭灵虽不舍,却不敢违逆祖母,只好乖乖起身。

雁岁枝站起身,也没有兜圈子,直接道:“老夫人,沈家姑娘近来丢了一些极重要的东西,想要跟你谈谈要回来。”

“跟我要东西?”胥赛英失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个闲散人,沈姑娘丢的宝物芳华贵重,又怎会平白无故到我的手里呢?公子这是在与我说笑吗?”

“请老夫人不要作戏了,”雁岁枝面色冰冷,没有半分亲和之色,道:“我是真心诚意想与老夫人相谈,当然,如果老夫人不愿浪费时间,那我们就当相识一场好了,不知可否同老夫人一起去抢东西呢?”

胥赛英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目光如电看向雁岁枝,带着震惊与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愠怒。

她盯着她看了足足三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眼神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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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难攻
连载中忘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