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沈竹音轻叹一声,道:“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也是为了他,为了甄氏好。毕竟你说的也很对,在实施权谋机变时,若是受到情义拘束,这对甄氏重回后宫的行动和计划,都是极大的坏处,你所做一切都是为甄氏考虑,实在是辛苦你了。”
雁岁枝走到窗前,静望着窗外折射进来的斜阳,眉角浅笑,抬眸间整个人气度清雅。
她身姿带着些傲雪冰冷,淡声道:“这些年来,我们大明国内乱不休,若非有英烈忠将、肱骨之臣勉强撑住这个颓危国架,只怕早被后宫妃嫔,只知贪恋皇粮滥权欺民的贵宦给垮败了!助甄氏重夺后位是件难事,可一旦她坐上了皇后之位,八殿下离东宫之位,自也不远了,届时朝堂和后宫,凭她们二人的心志眼力和行事风格,定能率领百官清明公允共修德政,杜绝妃嫔亲族固守权位,内耗国力的情况。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如果不彻底拔除扰乱朝纲的谍者,只怕国力依旧会受到虎狼四邻危害,即使再力图振作大明国政,也终于事无补。”
沈竹音静静地听着她说,语气慷慨,沉肃的嗓音飘入耳中,听得她抬手低沉按在凳子把手上,心口上的血仿佛燃烧着一团激昂的烈火,滚烫的热血将她全身都包裹住了一般。
谍者不除,大明国政便岌岌可危,大渝人每每趁朝纲大乱之时,就大举骑兵进犯,忠勇侯一直认为定是有谍者隐藏在境内刺探军情。
沈竹音当年回京城时,曾帮雁岁枝打探过有关谍者的消息。
可奈何这些谍者隐藏的太深,当年琅琊王在世时,便暗中与傅骁合力收集证据,想要揪出背后的谍者,谁知还未待将人揪出,那些收集证据就转变了谋逆罪证,整个祈氏一族被株连,诸多与祈氏有关的济济英才也随之下狱,就连阁老也含冤而死,朝中再无人敢提宁帅,也没人为祈氏出头,只能屈从揣摸圣意喜恶来行事。
人人都想方设法争权让自己家族光耀,不论是党争站队,还是维持表面君臣齐心假象,一切的手段似乎都成了赢得固宠的标准。
太后因着有了琅琊王前车之鉴,更是把帝王之心揣摩的透透的,依据这么多年经验,心知只要心机攻计不越过皇上,闹出再大事情都会慢慢被这位陛下原谅。
“竹音,”雁岁枝眸色深邃的看着她,一下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面色平静朝她安然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臂,道:“你现在应该明白,揪出背后那只蝎子,这件事我为什么不让八殿下插手去做吧?如果再被谍者污蔑陷害,盖以谋逆私通罪名,那么我一个人去承担就可以了,八殿下还有机会,可以扶持甄氏继续往前走,朝堂的局势也不会大乱。在达成目的这条路上,我们双方都必须舍弃血脉旧情,我成为充满毒计的恶人,八殿下也必须忍辱负重,只要八殿下心志坚毅,能敏察忠奸,也就能走的更远。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若是有父亲那般心性,也算是完成了父亲心中宿愿,那些死去的人也心安了......”
沈竹音幽幽长叹一口气,心绪复杂,抬眸重重地点了几次头,伸手也轻轻地抚慰了几下她的手背。
虽然她知道雁岁枝入京来,要做的事很重要,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扶甄氏重夺后位,原来是一件比雁岁枝性命还更重要事情,她彻底心悦诚服,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上。
静默须臾,雁岁枝收回了目光,面容渐渐变得柔和,抬步行到茶桌前,道:“竹音,我说你与我一起出城,庆王会起疑心,其实也并非不可以的。不过在你我同时出现时,恐怕得略施些小计策,主动打消庆王起疑的念头才行。”
沈竹音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发懵,不解问道:“那有什么法子?我该怎么做?”
雁岁枝一手扶着额头,细指轻柔着眉角穴位,轻揉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道:“年前因皇贵妃奏言,你与傅家有近亲血脉,平白无故被皇上取消赐婚,后又被大肆传讹于街市,这桩婚事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庆王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也知道你与忠勇侯受的委屈。我出城见八殿下时,会让八殿下与庆王进言,称此次洪灾所征调药草棉被,多数是沈家出的力,让庆王趁此机会与你相交,把你沈家的桑业用于恢复此次江淮农耕,以此迅速重振百姓农耕经济。”
“你前去探望灾民时,可在庆王面前,尽量不着痕迹地提起农田改桑比起耕粮有巨大的价值,以及让庆王明白桑织走商远洋,可以有效弥补国库银两的空虚,如此重大之计,庆王一旦献到皇上面前,定会博得陛下重赏,他自也不会过多怀疑。若是问起,只说今日来我这听戏,与秦府千金探讨得来,有这多层关系在,他便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其中缘由的。再则,庆王当下正背着太后,暗自拉拢自己势力,亦可向他表明,自己在京中地位微乎其微,助他夺储没什么势力,但是会在财力上支持他的。庆王听罢,只怕心都要乐开花,自然而然也就水到渠成了。往后当他在看见你,不合时宜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也就不会感到吃惊了......”
“还得是你......”沈竹音不禁失笑一声,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你这法子即合理又成章,庆王和八殿下现在还留守在蓟州安稳民心,肯定对年后春耕一事很头疼,我随口提出这么个建议,这样一来,的确就为庆王献策了,只是这么帮庆王得君心,会不会坏事......”
“放心,他只是个傀儡,他身后还有太后把控着呢,太后若是知道,庆王暗自拉拢势力,只怕也要发一阵大怒,这是好事。况陛下把堰口决堤这件事交给庆王和八殿下处理,按理控治理好了灾情,这件事就可以交差了,若他们二人能将这块灾地经济迅速恢复,且给朝廷带来成倍钱财,皇上何有不嘉赏之理?你帮了庆王如此大忙,交情自也会再厚几分,届时莫说与我,便是与八殿下在一起出现,也无怪乎。”
“好,就依你说的办。只是这法子,今日行动怕是来不及了,只能你再一次独自出城了。”
“我原本打算是明日去,但眼瞧着快月底了,时间紧迫,还是把这些能处理的事情,都先安排妥当吧。太阳就快要落下了,你也该回去了。”
沈竹音点了点头,起身间觑了觑她倦意的神色,嘱道:“事情虽重要,但也得照顾好自己,说话语气都是薄弱的,今日又闹腾了一天,莫说你,我都有些劳累了。我就不叨扰你了,出门穿厚实一点。”
雁岁枝点了点头,淡嗯了一声,便目送她出门去了。
夕阳余晖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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