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太监横尸当场。
尸体已经被拖到院中,眼前到处是喷溅的血迹与血痕,真够脏的。
蔡令仪对于谯王夫妇略觉歉意,谁也没想到,好好的结婚能遇上这种事。
有趣的是,谯王夫妇或许还不知情,假太监死后,过来主持大局的,是那天在徐家见过的“桃花眼”公子。
宁国公主那边,赵王纪霆与“桃花眼”公子,两个人窃窃私语,正在低声商量什么。
一只素白的手递过两条帕子,是纪霁亲自拧的热帕子:“快擦擦。”一条给了蔡令仪,一条给了武婢。
武婢捧着帕子,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感激涕零,但还是先看向蔡令仪。见蔡令仪微微点头,她才拜谢公主,将溅到脸上的血点擦干净。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蔡令仪果断地挡在公主身前,武婢手中的檀木托盘连续砸在假太监的头上,才避免了公主遇险。
蔡令仪倒不是为了讨好公主,她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公主死了,她可说不清,到时候拖累家里怎么办?
可公主显然不这么想,以纪霁公主之尊,亲自过来递帕子,显然很将这份“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这里没擦干净。”
纪霁又拿过一条热帕子,亲自为蔡令仪擦拭手上的血迹,又叫人准备两套衣裳:“委屈你们了。”怎么能让有功之人穿脏衣服呢。
蔡令仪带着武婢随宫中侍女进内室更衣,纪霁看向了三哥纪霆,与景城侯裴焕。
“应该是伪朝的人。”
长身玉立的裴焕为公主解释:“之前抓到的那个人,我已经紧急审讯过了,他不肯说实情,可口音做不得假。外面那个虽然死了,但他身上有特殊的印记,当是南梁伪朝派来的死士。”
“为什么要刺杀我呢?”纪霁很迷惑,此时此刻,最有价值的暗杀目标就在眼前,是她三哥才对吧。
裴焕心中有个猜测,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已经有人被抓,但又不甘心空手而归。刺杀赵王成功的几率太低,刺杀公主成功的可能性就高多了。
事实上,如果没有那位蔡侯之女,以今日王府热闹之下的疏漏,那假太监、南梁死士,就真的成功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裴焕与纪霆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今天人多眼杂,这座府邸多年未住人,骤然热闹也难免疏漏。
“这到底是王府,如果没人引荐介绍,光靠区区死士,想混进来也不容易。就说方才给公主送东西,这人身材高大,如此显眼,怎么就没被拆穿……”纪霆皱眉道。
“大王可将送东西的人都扣住了吗?”
更衣出来的蔡令仪,带着武婢踱步而出,又道:“那些人至少清楚那个假太监什么时候混进他们当中,又或者,是谁让他进来的。”
宁国公主的衣裳都是翻领胡服,武婢身材高大,穿上英气勃勃。蔡令仪则是俊美,但美的太脂粉气。
赵王看过来,先撑不住笑了:“真是和阿霁一样。”穿男装的时候脂粉味浓的挡不住。
纪霁横了哥哥一眼,冲蔡令仪说道:“这位是我三哥,赵王。这位是景城侯。”
蔡令仪想要行礼,马上被纪霆拦住:“咱们早就见过,今天你又救了我妹妹。功高莫过救驾,千万别行礼。”
“在下裴焕,裴季明。”景城侯微微一揖,“与娘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纪霁的圆眼镜瞪大,合着这仨人早就见过,她刚想问话,就听三哥扬声道:“方才扣住的人不要放走。还有,将这座府邸的内侍总管、管事,礼部的礼仪官,全部给本王叫来!”
“我去罢。”
裴焕轻轻叹气,“出了这样的事,怎么都要告诉谯王,也要派人回宫禀告。”顿了一下,裴焕看向蔡令仪:“事关重大,娘子恐怕要迟些回府。”
蔡令仪默默点头,她还在持续惊讶中,眼前这位风度翩翩,声音磁性的年轻公子,居然就是“裴季明”。
献俘礼那日,他的声音那么难听,怎么今天又变了……哦,小郎君的变声期,蔡令仪终于想起了几乎要忘记的常识。
声音好听,长得好看,很容易在蔡令仪这里获得好感。
不过考虑到长兄蔡墉与这位裴侯关系微妙,蔡令仪还是投向了公主那边,两个女孩子很快又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纪霆看着妹妹与蔡家的女孩子,总觉得这个画面很奇怪,等等,她们刚刚亲眼见了死人……居然都不怕的吗?
·
谯王出生的时候,只是前朝周国公的庶子之一,文不成武不就。他对纪家的价值,就是为家族多添一张嘴,未来“开枝散叶”罢了。
等他成为少年时,自家父亲突然变成了大周朝的开国君主,他水涨船高成了皇子!
但依然文不成武不就,于是他早早封王,被打发出京就藩。
这次能够回京,尽管对新王妃出身不太满意,可他到底没有蠢到不知轻重。何况,能回京就是好事,京城多么繁华,谯州是什么鬼地方!
只求圣人能够多体恤些,比如等他与新王妃生下孩子,再让他们夫妇回封地。
那可就太好了。
谯王在憧憬自己的留京生活,沉醉在平生第一次的大热闹里,这是属于他的热闹。他上一次成婚,可没有这么多人捧场,王妃也不过是寻常子爵之女。
“大王,景城侯到了!”
宾客还在正厅宴饮,谯王在正房更衣,打算醒醒酒再回去。内侍尖着嗓子通报,给谯王吓得一激灵,裴焕怎么来了。
“哎呀,季明怎么不留在前头与他们饮酒。”谯王亲自出来迎接,拉着裴焕的手,亲热的问道:“是有什么事?”
“是宁国公主……”
裴焕将公主遇刺的事原原本本讲给对方,于是他亲眼见证了谯王捂着胸口滑到在地,身边的内侍一窝蜂涌上去喊“大王!”
谯王死的心都有了,宁国是他的侄女,更是帝后的爱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跟着吃挂落,流放岭南,或者更糟糕,流放琼州?
事涉南梁,又是姓叶的,叶家那群混账怎么死不干净呢!
谯王被扶起来,他抓着裴焕的袖子,眼泪都出来了:“季明,季明啊!看在你我曾经弘文馆同窗的份上,你得救我。这叶家娘子是圣人为我找的王妃,我们、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呀。这刺杀的事,我不知情,真的不知情!”
“大王放心,一会入宫,我一定在陛下面前维护大王。”裴焕安抚着谯王的情绪,这种时候,必须旗帜鲜明的保护对方,才能获得信任。
果然,谯王拉着裴焕的手哭道:“我若平安,多赖季明之功!都托付给你了。”
“还有一事,请大王与众宾客应酬,千万不要说明发生了何事。否则,赵王那边……”
谯王哆嗦着点头答应,他担心宁国是碍于帝后,但恐惧三郎纪霆,纯粹是他怕那个侄子。
·
这天夜里,京中各坊都没睡好,地位越高越失眠。
本该宵禁的时间,皇帝下令奉宸卫出动,将谯王宅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达官显贵们心中忐忑,本来皇帝表态不会再追究什么前朝事,结果又闹出谯王婚礼,南梁伪朝死士刺杀公主的大案。这是什么恶人做的恶事,这是纯心不让他们安生过日子。
南梁困于江南一遇,说他们现在还能将手伸到京城,这是笑话!
有人吃里扒外。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了很多人心里,包括东平侯蔡歆,他的妻子女儿儿媳可都在谯王府。
但东平侯想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谁是最大的受益人。按理来说,两朝的老勋贵们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是那些“忠臣”想借刀杀人?
如果是这样,那些人未免太咄咄逼人,非要让大家撕破脸,闹的鱼死网破么。
“阿爹,我现在就去谯王府,将阿娘与妹妹接出来!”蔡墉为父亲披上斗篷,自告奋勇要替父亲出面要人。
蔡歆打量这个儿子,微微摇头,却喊道:“四郎,你带人去谯王府外面,不要与人发生冲突,静静等着就好。”
“儿子这就去。”四郎蔡堣乖乖地领命而去。他的身后,蔡墉看着这个弟弟的背影,面色不虞。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蔡歆瞥了长子一眼,语气不善:“你在城门下鞭打百姓,又打伤了鹰扬卫的兵士,以为我不知道?”
“儿子没有!”蔡墉不是推卸责任,这些小事,他根本不记得了。不过,在父亲颇具威慑力的目光下,蔡墉还是想起了献俘礼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很委屈,为自己辩解:“儿只是命人叫那些百姓安生些,难道只有他们着急,我就不着急?”
“还有鹰扬卫,那纯粹是意外,是什么人告状,连这种小事…简直上不得台面!”
凭心而论,蔡墉做的这些事,在蔡歆眼中真不算大事,也不违法度。
毕竟那人也只是一面之词,但对方身份特殊,蔡歆还是叮嘱长子:“赵王即将归宗,陛下打算按照旧例,让他兼任京兆尹。”
“大郎,你在金吾卫,还是应该更谨慎些。赵王很不喜欢,认为你行为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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