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就这么一鹿蹦蹦跳跳地带着顾长瀛穿梭在乡野之间,跨过农田小路,石桥,小溪流水,鹿蹄踏在草丛时,惊起扑闪闪的流萤来。
顾长瀛精神了许久,回程还是困了,抱着白鹿的脖子,呼呼睡了起来。
白鹿也察觉到背上的人已然入睡,便将步子踏得更沉稳了些。
直到顾府外,它才悠悠然停住。
好奇地打量起顾府来,只见顾府门厅稀冷,门口的红灯笼不知何时已换成了白色,萧索压抑。
这么想着,它轻轻一跃,就跃入了顾宅,反顺着那道士的追魂香,一路追根溯源,来到了顾长瀛的院外。
清扬子打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院中停着的白鹿还有鹿背上的那个发着白色光芒的魂体,恰是失踪四日的顾长瀛。
白鹿前膝跪下,轻轻让顾长瀛滑了下去,冲清扬子微一点头,就一蹦一跳地离去了。
清扬子这才如梦初醒,这鹿可是灵物啊,他方才看痴了,竟忘了问对方究竟是何人,竟然救了这么个凡人小子,还将其送到家中。
不过魂魄既然已经送到,清扬子上前抱起了睡得绵软的顾长瀛,将他的魂体覆盖在躯体上。
全程顾父顾母皆静默无声,不出一言,生怕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只见清扬子念了什么诀,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体终于指尖狠狠抽动了下,紧接着胸膛又渐渐有了起伏,脸色转变为正常的颜色,红扑扑的,气息稳稳的。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瀛儿他怎么样了?”顾母压低了声音问。
凡人眼中自然无法看到鬼怪,也就无法看清魂体与白鹿,只是见清扬子突然起身,推开门,才有此问。
清扬子道:“方才有一头白鹿将令郎送了回来,我已将他魂魄至于身体中,眼下他已睡着了。”
听完此话,顾母才真正放心起来,慈爱地摸了摸小长瀛肉呼呼的脸颊。
清扬子捻着胡须道:“令郎命格弱,易被鬼怪侵扰,此次约摸便是夜晚出行,被野鬼索魂,遇到了贵人,才被平安送回。”
“怎样才能不被鬼神侵扰呢,长瀛他从小就不一样,较寻常孩子更体弱多病一些,似乎总能瞧见我们都看不见的东西。”顾母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颤。
清扬子道:“给他寻一门干亲,摆些神像,备上奏请文,去神像跟前求问,若他同意,自可显昭。”
顾母一一照做,安排清扬子先在府内住下。
认干亲这种事,需得两情相愿,备贡品,报上八字,再写奏请文,之后便看神明意愿可否同意。
顾母制备齐全后,挑了个吉日,奏请神佛,掷杯,可惜要么是两正笑杯,神明笑而未答,要么是两反,阴杯,行事不顺,总之一直没能掷出一正一反,表示神明应允的圣杯来。
顾长瀛也穿了新衣裳,里面塞了生辰八字,在母亲反复掷杯时,头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彻底合上眼眸时,他恍惚来到一处长街,人群熙攘,集市热闹,来来往往的鬼魂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庸庸碌碌地穿梭,直到他来到一处冰冷的宫殿前,这处宫殿外人烟稀少,冷冰冰,一派肃穆,很少有行人路过。
上面牌匾写着“纣绝阴天宫”五字。
这里不好玩,顾长瀛想,他不喜欢不热闹的地方,正打算离开时,那处府宅的门轰然打开,一个声音传出来。
“你要走吗?”
顾长瀛回头看去,却见正是三日前见过的美人哥哥,几日不见,还是那么好看,“原来是你带我来此处的吗?”
他兴奋地跑过去,恰好砸在美人哥哥腿边,男人拉住了顾长瀛的手:“我今日便是来与你结缘的,待你十八岁之时,我自会来找你娶亲。”
“十八岁啊,那还要好久呢。”顾长瀛有些许沮丧,一想到这么漂亮的美人,不能日日见到他就有些伤怀,“那我平日里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你命格浅,若是过多的接触我,会短命。”男人道,“十八岁是最合适的年龄。”
“那好吧。”顾长瀛抱住了男人的大腿,包子脸仰视着他,撒娇道:“我可是会想你的,你要多见见我呀。”
男人道:“你难道没发现,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就已经同意我来娶亲了吗?”
“是哦。”顾长瀛突然想起这件事,问:“美人,你叫什么啊?”
“北阴酆都大帝,北太帝君郦阴。”郦阴说着,将顾长瀛抱坐在了沿途的树枝上,食指点向顾长瀛光洁的眉心,一点鲜红的血液,浸没在了肌肤中,“你可要记好我的名字,不要忘记了。”
顾长瀛能够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对方的脸庞,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乱七八糟地讲:“没事的,美人哥哥,我一定不会忘记的!我记性可好了。”
“若遇到困难,你可记得唤我的名号,我自会前来救你。”
“好、好、好!”顾长瀛说完,又问:“你能抱抱我吗?”
郦阴明知顾长瀛满嘴应好,实际上不过是喜好美色才满嘴称是,一段时间不见,他转头就能将人抛开,见异思迁是形容顾长瀛倒很是贴切,半分不管那些被他抛在脑后的人。
郦阴一时心里也没了脾气,如他要求,抱了抱他,顾长瀛满脸喜悦,像偷腥了的小猫:“你好香呀。”
郦阴:“……”
郦阴黑发冷色肌肤,眉毛秀长,眼眸极其漂亮,平日里总诸六天宫,掌管十殿阎罗五方鬼帝,严肃静穆端庄,不苟言笑,更别说他诸多刑法加诸在那些恶鬼暴徒身上,让人闻风丧胆,更是无一人敢当面轻视郦阴,或是对他讲出这种轻薄挑逗的话。
只有顾长瀛。上天入地,也就只有顾长瀛一人。
他眉毛微蹙,道:“是时候醒过来了。”
顾母将此事告知于清扬子时,清扬子不由纳罕,他修行虽不及仙人,却也能看出顾长瀛命格虽弱,八字却是六亲缘薄,颇具玄根,只是却毫无灵根,不适合修行。
这也不该啊,若是仙君下凡的真童子,通玄晓幽,却不该不适合修行。
便是天君下凡,也不至于没有旧友愿意结个干亲,照拂一二啊。
清扬子就莫名想起了那晚送顾长瀛回来的白鹿,他总觉得哪里蹊跷,略微算了一卦,眉毛却是越皱越紧,面色凝重了起来。
顾母急切道:“道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已经有神相中令郎,只是,不太对啊。”清扬子道,“具体还得问令郎,他那晚究竟见到了什么。”
“啊,瀛儿,你那晚可是见到了什么?”顾母忙问在旁边昏昏欲睡的顾长瀛。
顾长瀛突然被叫醒,眼前的景象如云雾般烟消云散,他揉了揉眼睛,回答道:“那晚我被一个鬼抓走了,排队时,遇到了个很漂亮的男鬼,他说要与我结亲。”
顾母听后,心头一沉,男鬼来找他结亲成婚,这怕不是被什么妖精缠上了,怪不得会连个干亲都结不上,没神明看上。
“那你可还记得那男鬼叫什么?”清扬子问。
顾长瀛认真想了一会儿,挠头,笑道:“不记得了,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哎呀,完全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清扬子:“……”
顾母责备道:“你这看到好看的人,就跟着对方跑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改的掉,早晚要掉进沟里去。”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他说等我18岁,就要与我成亲,还说平日里,遇到危险,我只要叫他的名字,他就会来救我,虽然我忘记了,不过他真好看呀。”顾长瀛道。
一直沉默不言的顾父看向清扬子,眼巴巴地:“道长,您看不然给瀛儿驱驱邪吧,他好像被魇着了。”
清扬子则施咒擦过双眸,只见顾长瀛额头已经有了一点朱砂印,红中隐约掺杂着黑色气体,看起来颇为不详,由此可见,顾长瀛所说的是真的。
顾长瀛此番认干亲不成,恐怕这是被这邪神骚扰,毕竟多半结亲都是认干爹干妈,哪有庇护的神仙与凡人结婚契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仙,看重了顾长瀛的极阴体质,至于18岁再来见顾长瀛,也是等顾长瀛长得久一些,要把他吃了补修为的。
清扬子越想越不好,见顾父顾母也神情凝重,大概知晓了对方的想法,一起出了门。
顾父道:“长瀛看来像是被鬼邪给魇住了,道长可有办法,破了那鬼邪的婚约,让他再也没办法找到我儿。”
清扬子道:“我也正有此意,方才见公子他额间黑气,这种黑气易招阴邪,恐怕那鬼邪也不敢贸然在接近令郎。只要我将令郎关于对方的记忆全部封锁,对方就无法再顺着记忆找到他,只要令郎一日想不起来对方,对方就一日无法靠近他。”
他并没有详细解释这咒其中原理,若顾长瀛当真是仙君下凡,仙人结契,讲究的是两厢情愿,若有一方不记得、不承认这种婚契,那么婚契便会反噬到另一方人身上,同样隐匿行踪。
不过这其中细节自然不必讲给顾父顾母去听。
“在此之间,还请大人将令郎秘密送于外地,这样就能断绝对方寻找的线索。”
“至于令郎与对方的婚姻,只要在18岁前,为令郎择一门好婚事,待婚成,与那鬼邪的结亲,在公子这边就不再算数了。”
顾父顾母一合计,打算将顾长瀛送入京中,多加学习,在趁早为顾长瀛选门婚事,将这姻缘破解了。
打定了主意,清扬子当夜便趁顾长瀛睡着之时,锁住了他的记忆,顾父顾母再三确认:“只要瀛儿想不起来对方,也不叫出对方的名号,对方就无法亲自找他吧。”
“在与鬼邪结契中,最看重的便是两厢情愿,只要令郎一直想不起对方,也不叫出对方的名号,对方就无法真正地来带他走。”清扬子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些鬼怪喜欢俯身在目标的亲近之人身上,进一步诱导其叫出自己的名号,从而将其带走。”
“不过这一点,你们也无须担心。贫道认识一位禅师名叫寂空,夫人可去佛寺寻他,求佛骨舍利,将其佩戴于令郎手腕上,便能使邪祟不敢近身。”
“好,多谢大师。”顾母感激涕零,无以言表,遂重金酬谢。
被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梦境飘渺远去。
顾长瀛迷迷糊糊地醒来,双目空空的。
郦阴好心地问:“你醒了?”
察觉到对方正在做什么,顾长瀛满头黑线,突然想起睡前自己觉得哪里不对,伸手往后推了推对方的腹部:“拿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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