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你的剑。”
柳相歌迟疑地将他的剑递给黄近。
其实这不能说是一把剑,柳相歌在七道中唯有符道得以入门。又因符箓并不是随时能用,像剑刀类才是日常最为刚需。
故而他在破庙附近的桃木上找了一根最为坚硬的桃木折下充当剑,用以日常防身之用。
柳相歌暗道:一条街不见一个活人,想来那些百姓早已遇难。如今这里不见丝毫鬼气,要么畏惧黄近前辈,要么是背后之人力有不逮。虽说我们唐突在前,但黄近前辈一出手就是带着指教,想来不存坏心。
柳相歌和月凭玉对视一眼,获悉对方想法后再次朝黄近拱手,“前辈,我们无意闯入,多有冒犯,望您见谅。适时我们遭遇鬼物袭击,用遁地符得以侥幸逃脱。若前辈不信可外出一观,外面全是纸人作祟!”
黄近听后蹙眉,“难怪你们二人进来是身上携带鬼气。我还以为是不长眼的小鬼前来受死。”
黄近想起刚才一幕,不禁好笑,原是为解决小鬼才贸然出手。看到这两个小崽子不禁存了些指点意思。尤其是这个。
黄近又道:“小孩,你还有其他剑吗?”
触及黄近的眼神后,柳相歌意识到这是在询问自己,他摇头,老实回答:“前辈,我的剑仅有这个。”
桃木作剑?
黄近道:“有意思,我许久不曾见过像你这样胆大的人了。”
修者,尤其是修剑道者,他们的佩剑除却与剑主心意相通外,剑身的材质须以玄铁打造。非是其他不好,而是玄铁锻剑,剑的韧度、剑的威力会更上一层楼。
毕竟没有谁会想在打斗过程中让剑折断。
方才黄近不与柳相歌打就是这么个原因,若是传出去可得让人一番嘲笑——
堂堂黄近,黄大侠竟然同一个用桃木枝的小孩比试,以大欺小,以强欺弱,实在是太无耻了。
柳相歌知道黄近指什么,他不好意思道:“前辈,我非修剑道。我修的是符术一道。以桃木枝作剑仅是作防身之用。”
“符道?”黄近点头,“怪不得。符道,我略有耳闻。你的剑术基础薄弱,与你过那几招时破绽频出。比不得月家小儿。但桃木作剑也着实让人出乎意料。如果没看错,这桃木不是一般的桃木。千年桃木作剑,虽未曾雕刻出剑的模样。但其来自一个寻常的小道士。如何不让人觉得有意思呢?”
柳相歌心下惊讶,面上不动声色,他接过黄近递回来的桃木,没有接过话茬,并无接下去说的意图。
黄近看了一眼倒没有多说什么。
“前辈为何知晓我是月家人?”月凭玉发问,他不解道,“可是我身上不曾带有月家信物。你究竟如何认出的?”
“哈哈哈。月家小孩,你说你不曾戴月家信物。可你身上又都是月家影子。你说,我是为何认出你的?”
月凭玉一时无言,他知道前辈指的是什么。
他的剑法,他的剑,他的心高气傲,每一样都来自月家。
他好像离开了月家,又好像一直没有离开,月家一日存在,他就一日拜托不了月家影子。
调节好情绪,月凭玉又问道:“若前辈不手下留情。前辈用几息可以打败我。”
黄近伸出一根手指,道:“仅一息。”
柳相歌和月凭玉目露惊愕。
二人对视一眼。月凭玉激动道:“多谢前辈指教。凭玉心服口服。”
黄近爽朗笑道:“你们二人倒是不计较。”
突然,黄近转头看向高高的围墙,似乎感知到什么,他眉头一动,伸出食指抵住嘴唇道:“嘘。你们说的那些鬼物来了。小崽子们,亮剑吧!”
柳相歌二人齐道:“是!”
“咯、咯、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柳相歌抬眼望去,只见纸人从窗口、屋顶、院墙上走过来。这一次它们不再套着人皮,纸做的身躯四肢行动都会发出咯咯声。它们面部扁平,脸上用墨水随意画了眼睛、嘴巴。
突然,一个纸人率先动作,它朝他们扑过来。
这一下打破了原本的对峙局面。前前后后,数不清的纸人开始围了上来。
初时,黄近一马当先,挡在他们二人面前,数不清的纸人朝他袭来。
纵然黄近武力高强,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月凭玉跟在黄近身后,用剑阻拦,柳相歌躲在角落,时而画出符箓助他们二人一臂之力,时而上前用桃木枝补刀。
三人配合默契,一时之间倒是没让纸人寻到突破口。
渐渐地,时光流逝。
柳相歌察觉来到他这里的纸人越来越多,他朝黄近二人看去,只见二人有力竭之势。
他舞剑顺势松动手腕,嘴上念着咒语,身上的符箓全部飞到纸人附近,“快躲开!”,紧跟着大喝一声,“破!”
符箓随之爆开,一时间,纸人四分五裂。
可是还不行,柳相歌暗道:遭了,遁地符,潜行符,神行符,爆破符通通没有了。黄近前辈和月道友显然力竭。我也快不行了。没有援兵根本无济于事!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几人继续作战。体力的消耗、纸人的源源不绝让柳相歌一时绝望。
一恍神,竟叫一纸人寻得破绽。
那纸人猛冲上前,柳相歌因为力竭,闪躲无望,眼见月凭玉二人无暇顾及这边,柳相歌眼睁睁看着纸人就要咬下的他的手臂。
眼一晃,就见一道红影闪过,紧接着身后响起爆破声。
柳相歌回头,看到是寒解子顿时舒了口气,他道:“师父!”
柳相歌心道:刚才的红影究竟是何物?
不过几瞬他就将其深埋,心道:眼下还是解决鬼物要紧。
有了寒解子的加入,眼前局势随即变化。
寒解子修习符道,比起初初入门的水平倒是好上不少,一时之间倒让他们从劣势转为顺势,局势反转,此时他们占据上风。
突然,一阵笛声自四面八方而来。
刚才源源不绝,只有战斗本能的纸人全部停下。它们用墨点当成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眼下,四面八方的纸人全部静止,从窗口出来一半的被卡在那里,墙上皆是行动到一半的纸人。
气氛古怪。几人停下动作。无人敢动。
眼下不闻刀戈声,只闻这阵笛声。笛声一停,无数的纸人开始融入地下。
古怪。古怪至极。
柳相歌猜测是幕后之人那里出现变故这才急急召回纸人。
他也没有多想,迎到寒解子身边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寒解子扯过柳相歌,按住肩膀,将他前前后后给检查一遍,这才放心:“无事。倒是你。还好徒儿你没事。不然我至死都不知道怎么办,在九泉下也不得安息。”
他扯下柳相歌背上的符箓,符箓已经损坏,寒解子没有再贴了一张,他道:“徒儿,小心些。这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除了这里,整个镇上的百姓都死了,街上全是纸人。不要让它们抓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之前都去哪里了?”
寒解子低头解释道:“你知道你师父的本事的。我刚到那边就察觉古怪了。那些纸人实力不弱。我也是好不容易甩开它们。”
寒解子说完看向黄近,细细看了黄近许久,才道:“道友,莫不是云中黄家的黄近少侠?早就听闻云中黄家弟子剑法卓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是桃源山清风观的道士,道号寒解子。久仰道友大名。”
“道友过誉。那个小孩是你徒弟?”
“是。这是我徒儿柳相歌。”
寒解子看着月凭玉道:“这位道友是?”
“在下月凭玉。亭枫月家人是也。寒解子前辈,久仰久仰。”
寒解子正色道:“原来是月小道友。”
柳相歌从未见他师父如此正经过,一时多看了寒解子几眼,惹来对方频频看过来,这才凑近月凭玉低声问道:“月道友你还好吗?”
“无事。多谢柳道友关心。”
*
红,入目的全是红色。大片的红色妆点房间。囍字贴窗。红烛燃烧。
屋外依稀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孩童的嘻戏,众人的贺喜声。
“哆、哆、哆。”
坐在床上的新娘的身体却在不断抖动,肉眼可见的喜服之下,骨肉颤抖。
甚至其头上戴着的喜帕也随着身子的抖动逐渐往下滑。
终于,喜帕落地。
现出新娘的模样——一具腐烂到一半的尸体,一半是黑色的黏着黑绿色黏液的腐肉,另一半则是灰色骨头,骨头上还夹着未剔净的腐肉。
无数纸人从房间里冒出,它们齐齐朝白骨涌去。
白骨道:“救我……”
“吱——”,门被推开,无数纸人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红色被大片剥落,白色占据视野。
屋外传来唢呐声和众人的哭喊声,间或夹着鬼魂凄厉的尖叫。
一人着喜服戴喜帕进来,他边走边道:“哦?就是你在此作祟?好大的胆子。”
那鬼瞬间冷汗涔涔,它禁不住地抖,什么话也挤不出来,它用那双混浊的眼睛看过去,只见一新娘亭亭立在那,喜帕戴在头上,恍惚间,好似今日真有新娘子等着自己的夫郎。
那鬼却只道不是,当鬼多年,它虽然不曾真正踏足鬼界,也曾听过——“红镜生骨”的名号。
据说,这是个可怜人。
他与心爱的男子相约拜堂成亲,以男子身穿上新嫁衣,欲做那未出阁的“女子”只为全了二人的心意相通。
只是成亲那日,他苦苦等了夫郎一夜,次日清晨,他带着怨恨委屈推门而出才发现满堂鲜血,而他的夫郎死在了回房的路上。
是以,红事变作了白事,鞭炮声变成击鼓声,喝彩声变成了哭嚎声,唢呐吹了喜事又吹了白事。
等到成鬼后,他尤爱将敌人拉入镜子中让其感受红事喜白事丧的大起大落,消磨敌人的意志,然后再慢慢地将其折磨至死。
无人知晓他的模样。
但又无人不晓他,五大恶鬼之一的红镜生骨,尤以镜中杀人为乐,以镜子为媒介,他无处不在。
它耳中隐约听到无数稚童之声——“红事落,白事起。新嫁娘,黄泉鬼。莫悲!莫喜!”
它瞬间变成“人”,那“人”看着进来的新嫁娘,手指着他,眼里尽是畏惧与震颤情,它不自禁颤抖:“你是……”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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