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削骨换面又何妨

子时未到,灵堂内外的小厮婢女已然走了个精光,此刻四周寂静,白色符纸飘得满地皆是,环顾四周,白幡猎猎,风声阵阵,林簪雪被激起一身疙瘩,后背发凉,他自觉与陆重水有迟到的情谊在,不由自主靠近他,道:“陆重水,你怕不怕啊?你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到时候那些掏心鬼会不会率先下手。掏了我们的心?”

陆重水摇头道:“我来时就听说了,这掏心鬼法力高强,前四日皆不会动手,那些死者皆在后三日陆续被掏心而亡。所以林公子,你放心罢,只是待一个时辰,不会有事的。”

“哦。”有了陆重水的宽慰,林簪雪倒是安心不少,他道:“喂。陆重水,你一直是这样吗?”心中去了些许怯意,此刻林簪雪倒显露出几分贵公子的倨傲来,不过这分倨傲倒不显得过分惹人厌烦。

“什么?”陆重水不解地看过去。

“你。”林簪雪道,“一直都是这般——在很多人面前就拘谨、畏惧起来?”

陆重水赧然,心道:许是方才那番作态让林公子瞧了去了。他解释道:“自小时就发现了,只要人一多,我就会紧张,头晕目眩,不能言语。唯有低头闪避方可缓解几分。”

“倒是稀罕。”林簪雪奇道,“我林家百余人不曾有人如你这般,今日倒是让我大开眼界。话说,陆重水,你为何来这里守灵啊?我瞧你也不像是缺钱之人,也非图月府赏赐之人,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陆重水道:“无事就不能来吗?”

“那是自然。不瞒你说,我林簪雪来此处是为降服这妄害人命的掏心鬼的。”林簪雪微扬下巴,神采奕奕,道:“倒那时,人人都会称赞我林簪雪的少年英勇,甚至,留名史上,流芳百世也不为过。若是像这样死了,那便死了,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陆重水惊叹道:“好大的口气。林公子是哪家人啊?师从何人?”

“我啊,奎惊林家人,师从沈妄言。奎惊,你可曾听过?”

“不知。”

“沈妄言其人你可曾听过?”

“不晓。”

“哈?”林簪雪怒道,“你这没头脑的呆子,可是在同我开玩笑?这也不知,那也不晓,你是从哪个山疙瘩里冒出来的?”

“危楼。”陆重水吐出这二字后便不再言语。

倒是林簪雪闻言一怔,随即嗤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曾听过一传言,道是,危楼楼主收养了一个姓陆的孩子,是你罢。”

林簪雪语气肯定,陆重水惊疑不定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呵。都说了你是呆子。你不曾听过危楼楼主和洲玉坊坊主金兰之交的传言?”见陆重水摇头,林簪雪挑眉又道:“那你养父不曾告诉你,他们之间的事?”

“他不是我的养父。”陆重水突兀地说,“我跟他不是养父子的关系。”

“好啊。人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喊他一声父亲也是应该的,你倒好,不承认你们二人的关系,真真就白眼狼一只。”林簪雪数落道。

陆重水抿唇不语,直到林簪雪说完,才道:“你不懂,他……”

林簪雪刚要说些什么,远远就见门口阴影,此时他二人并肩坐在灵堂的蒲团上,他当即拍了拍陆重水的手臂,道:“有东西来了,快点起来。”

这边,柳相歌二人缓步而行,他边走边观察四周,眼睛掠过之处,白纸铺地,白幡摇动,更有,白烛燃烧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白色的写有“奠”字的灯笼被夜风一吹左右摇晃,显然,整个灵堂布置“诚意满满”。柳相歌对章呈风道:“月府看来是极看重月二公子的。呈风兄,你还记得吗,我们来时我向你提到的一故人。”

“自然记得。是姓月罢。”

“对。是他。他叫月凭玉。”柳相歌感慨道,“也不知道月二公子是他什么人。三年未见,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明日罢,明日呈风兄可否与我一起探寻其的下落?”

想起什么,柳相歌面色一暗,心道:那个蒙面人究竟是何人?那把征鸿刀究竟什么来历……

刚要走进去,步子顿了顿,柳相歌拉住章呈风,未来得及言语,他便一手扯开芥子袋,里头的符箓一一遁出,他喝道:“去!”

符箓当即朝里飘去,柳相歌拉着章呈风,二人倚在墙边,听着灵堂里头噼噼啪啪的动静,二人对视,柳相歌眉头一挑,道:“方才有剑气出来就要伤到我们了,我唤符箓挡回去了。只是现在还不晓得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呈风兄,且等一等罢。”

章呈风颔首。

少顷,里头动静平息,柳相歌这才拉着章呈风进去,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神情愤懑的林簪雪以及同样被五花大绑、表情讷讷的陆重水,柳相歌走近些,他困惑道:“是你们啊,方才又为何出手伤人?”

林簪雪忍着身上的痛意,上下打量着神情自在的柳相歌二人,思索片刻,旋即破口大骂:“好哇,竟是你们两个!快放开我们!都怪你们,怎么走路无声!我们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掏心鬼!”

柳相歌挑眉道:“我还没说话呢。倒是让你指责一番,左右落不到好处。方才,我没记错的话,那道剑气可是直奔我们二人面门,若我们慢上一步,岂不是成了你剑下的冤魂了?”

被柳相歌这么一说,林簪雪心虚几分,原先的气势也弱上三分,毕竟他那一剑也确实毫不留情,他道:“对不住了好吧,快点放开我们!”

柳相歌抱手挑眉看着底下气势不足的林簪雪,挑眉,转头问章呈风:“呈风兄,你猜他几岁?”

“约莫三岁罢。”

“是也是也,也只有这般大小的孩童才会这般。你说我该不该同他计较呢?”

“只是三岁,同他计较恐会惹人非议,说我们以大欺小。但是不同他计较罢,这口气却怎么也顺不过来,倒是为难你我二人了。”章呈风沉思道,表情戏谑。

“你们!”林簪雪听出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在暗自说自己竟如三岁幼童一般,还未到知事年纪,简言,自己没教养!他一口气简直不上不下地,怒道:“好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在诋毁我。你们可知我是谁?还不快放开我!待此间事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你,柳吟。”

“好大的口气。”柳相歌朝林簪雪做了个鬼脸,两三步躲到章呈风身后,他道:“呈风兄,他威胁我,我害怕。”说完,故作发抖之姿,活脱脱在三人面前演绎了一番“被恶霸威胁的可怜人”的戏码,可是这个“恶霸”啊却被符箓化作的绳子牢牢束缚,倒在地上,反倒是他这个“可怜人”,此刻正借助身前人的遮掩,在不断招惹那个“恶霸”。

“欺人太甚!”

“你们……可是来换的?”陆重水插嘴道,此刻他低着头,两边青丝垂落,面庞落在阴影中,整个人显得阴郁至极,就连这声发问,也显得他整个人胆怯懦弱。

“不错,正是。”柳相歌直起腰,并没有上前,整个人落入面前人的阴影中,他道:“不然你们以为我们二人为何在此处?”

“你怎么不早说!”林簪雪懊恼道。此刻,林簪雪才发觉白烛已经燃尽一半,原来方才他与陆重水闲聊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眼下,却不是较真时刻。林簪雪道:“对不住了二位。但你们也不该道歉吗?还没有人能够让我如此狼狈,柳吟是吧,我记住你了。”

章呈风眉头一皱,就要说些什么,柳相歌扯着他的袖子,暗暗摇头,口中无声道:“呈风兄,让我来。”

柳相歌快速掐诀,林簪雪身上的绳子比方才要紧上几分,一时让他喘不过气来,其面色涨红,柳相歌道:“林公子,你出手在先,我们虽有误会,但绝非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们只是要一个道歉,难道你们林家人皆是这般德行?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当然,我们也会给你道歉的。”

“我……”

柳相歌见状,使诀,让林簪雪得以呼吸,只听,林簪雪艰难又气馁道:“……我出手在先,加之出言不逊。二位公子,见谅……”

他这次的道歉倒显得比之前的要真诚不少,故而柳相歌也没有多加为难,口中快速念诀,道:“回!”

“呼——”林簪雪二人得以被松开,林簪雪用力咳嗽,片刻缓过神来,他双腿用力,直接就这样跳起来,他站着不动,忽地朝柳相歌佯作挥拳状,他道:“那你呢?你的道歉在哪里?”

柳相歌也绝非无理之人,此番,也绝非林簪雪一人之过,虽是气恼他与呈风兄险些被剑气所伤,可是进来后他也心存了磨磨林簪雪的锐气之心。柳相歌暗道:呈风兄乃鬼祟所化,法力不知深浅,我观林陆二人绝非凡人,或许是出自什么大家族,若是几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无事,只是有时候麻烦绝非躲一躲就能避免的,倒不如将二人视线引到我身上,或结下善缘或结下恶缘,总之,有我在,绝对不能让呈风兄暴露身份。

柳相歌爽快道:“方才我也出言不逊,对不住二位。”

林簪雪一愣,似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爽快利落一人,于是多看了柳相歌一眼,道:“哼,这还差不多。”

柳相歌刚想说些什么,衣角被章呈风一拉,顺着力道,他看过去,只觉,毛骨悚然。

他道:“呈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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