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云飞闻言,心中一惊,神色不明地看着柳相歌,似乎信了,又似乎没有信,良久没有说话,最后他道:“远来是客。既然你们都要留下,那我可提前说好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管你们。几位要知道,我们村里人生性内敛,无事不外出。故而你看到的家家户户闭门是常态。我们村没有好酒没有好菜,就是寻常吃食也难见。若是招待不周,还望几位莫要介意。几位请,跟我来。”
桂云飞在前面带路,柳相歌几人跟着他往走。越往村里走,空气中的腐烂味越重。柳相歌蹙眉,时不时屏息而行。章呈风同样不好受,折扇轻轻挡在鼻前,脸色不好。入骨更是夸张,他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面前大开大合地挥了挥,他道:“怎么一回事啊?这味道怎么越来越重了。”
闻言,桂云飞转头看了一眼入骨,有些尴尬有些不虞,他解释道:“这是死人味。可能是谁家里人死了还没有埋吧。”
“桂公子何出此言?”柳相歌问道,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只见家家户户依旧紧闭大门,里头没有人声传来,看不出里面究竟还有没有活人。
桂云飞不耐烦道:“还能怎的说?这味道不是有人死在家里没埋还是什么?这种事,我从小到大见得多了。若是你们觉得难受,就快快滚出去,荒郊野岭,你们爱睡哪里睡哪里。”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我客客气气问你,你却出言不逊。好不讲礼。”柳相歌瞪了桂云飞一眼,嘴上同样没好气,不过他没将桂云飞此言放在心上,心道:废话,此间事无非妖邪作祟,我等修道之人自当以降妖除魔作为己任。自然是不能白白放着好好的村子不去住,转去荒郊野岭。就算这里腐臭难闻又何妨,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是我之过。”桂云飞见柳相歌几人心意已决,多看了他们一眼,嘴上客气几分,道:“快到我家了,你们忍忍。”
几人跟着桂云飞,沿着龟裂的土地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农家院子。桂云飞在前,边开门边道:“我家这个房子还是早些年我爹和我爷弄的。时间有些长了,难免有些地方破旧。还望你们几人不要介意。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住,你们随意就好。我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言罢,走进房中。
几人各寻了凳子,在院中坐下。桂云飞家中与其他村里人的家隔有一段距离,空气中腐臭味淡了不少,加之四处有艾草的气味,如此一来,到了他们鼻子的臭气几近没有。
柳相歌和章呈风共坐一张长凳,他道:“呈风兄,我打算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你呢?”柳相歌想将锈红村的诅咒解决再去素城,便打算再在此处多待一段时间,但他不确定章呈风是不是要与他一块,故而不确定问道。
章呈风笑容一滞,眼中的笑意迅速隐去,他不含情绪、意味不明道:“哦?我呢?想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抛下我吗?……还是打算……不要我……”
眼见章呈风越说越离谱,柳相歌急急出口打断:“呈风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想想,你是什么意思?”章呈风僵硬地看着柳相歌,黄昏之下,其眼中情绪此刻辨不真切。
柳相歌看着这样的章呈风,第一次有了对方不是人的实感,迎着对方的视线,他解释道:“我只是怕耽误呈风兄时间。没有别的意思。还望呈风兄不要误会。”
“耽误我?呵。”章呈风反问道,“那想想,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柳相歌咀嚼这两个字,有些摸不清章呈风的意思,在对方灼热的、粘腻的视线下,头一次对回答问题感到不安,后背微凉,他有些不知所措道:“呈风兄,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吗?那月凭玉算什么?他不也是你口中的朋友吗?想想,再回答我一次,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知道的,我不想要和旁人的一样,所以,你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章呈风问得尖锐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他的夫君打算抛下他一了了之,一如过去。
柳相歌清楚地知道章呈风不想听到“朋友”这个回答,可前世事尚未明晰,他不敢认下前世的缘分,也不愿在此刻让章呈风将对前世的“他“的感情转移到今生的他的身上。柳相歌心道:转世之人未必是过去那人了,我该怎么做,求你告诉我吧呈风兄……
他目露恳切地看着章呈风:“呈风兄……”
章呈风没有因柳相歌这副样子而感到心软,他靠近柳相歌,语气似在蛊惑,他道:“告诉我吧想想,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柳相歌被章呈风的声音蛊惑了,他想到了那年中元时的初见,密林再见的欣喜,偷月村共战的激动,月府时的相伴,他心道:是啊,我同呈风兄之间非是用朋友可以概括的关系,梦里是他,梦外还是他,可是前世之谜还未得以揭晓,如今,我和呈风兄是什么关系呢……不是普通的朋友,那便是……挚友……
“呈风兄,我与你。你是我的挚友啊。”柳相歌为着自己的接下来的话感到沾沾自喜,“你我相识这么久,我早便将你视为我的挚友。你在我心中是位于月道友之上、上的好友,全天下都找不到如你一般的人。你是我的唯一挚友。呈风兄,方才我只是在想,你长我这么多年,游历人间百年之久,若是你有什么产业需要照看,与我待在一起,怕你厌我倦我,顾不到自己。”
入骨在一旁听着二人“对峙”,听得津津有味,看热闹不嫌事大,此刻听到柳相歌这话,戏都顾不得看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大人,该说不说,不愧是你吗?”
“什么?”听到入骨的动静,柳相歌刚转头去问,被章呈风突然的笑给惊住了,顾不得入骨,他不安道:“呈风兄,我可是说错什么了吗?”
章呈风笑得有些勉强,他道:“你说是挚友,那便是挚友吧。想想,你误会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鬼,之前留在人间也不过是无人引渡。”
说到这,章呈风看了柳相歌一眼,断了他的心思,“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是有意为之。想想,你知道的,留在人间百年,我的亡夫已经投胎为人,我又如何甘心去到鬼界,往生为人呢?如今,我已经寻到我的亡夫转世,他去哪我便去哪。想想,你不必忧愁。这些都是我的事情,我自是该解决。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章呈风说到这里,面露难过,恳求着看着柳相歌。
被章呈风这么一看,柳相歌蓦地心软了,他道:“是我之过。呈风兄,今后我去哪我都要带上你。”
“再好不过了。”章呈风莞尔道。
“这是怎么了?”桂云飞端着一盘窝窝头出来,他道:“这是今早做多的。方才热过一遍,你们趁热吃。”
窝窝头的卖相不好,柳相歌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眉头皱起,边嚼着嘴里的窝窝头,边看着手里的窝窝头,心道:不光卖相不好,口感也不好。
不过柳相歌没有太介意,三下五除二将窝窝头吃下。
几人吃过饭,桂云飞将几人引到屋子了,他道:“家中只有两间房,你们二人一间罢,我和入骨一间。”
柳相歌颔首,等到桂云飞带着入骨走后,他才坐在床上,笑着看向章呈风,他道:“呈风兄,今夜又是我们一起睡。说起来,自从我们认识起,我们便日日同榻而眠,不曾分开过了。”
柳相歌这般说,也是想起之前的事情在感慨,他庆幸地想:还好我和呈风兄两个睡觉都是规矩的,若是对方夜间打呼磨牙,这日日睡下来,迟早有一人要疯。
章呈风闻言,眼中含笑,夸奖道:“想想记性可真好。”
“那是。”听到章呈风此言,柳相歌不禁有些得意。自从方才和章呈风说开后,柳相歌看着章呈风,心中情绪翻涌,满腔热血沸腾于胸膛,他心道:这就是挚友吗?日日同榻而眠,彼此不分离。和话本中的一模一样。
胸膛中的火难灭,以至于睡眠质量良好的柳相歌直到夜半还没有睡着,好不容易歇下,迷迷糊糊地,柳相歌看到有一人坐在他的面前,视线阴湿、粘腻,好似要将他的衣服全部扒光,露出底下的肌肤,再狠狠舔上一口才好。
柳相歌意识介于清醒和迷糊之间,他听到眼前人在喊他:“夫君。”
这一声宛如惊雷,在他耳边炸起惊涛骇浪,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呼吸急促,随即他意识到什么,他紧闭双眼,努力保持呼吸平稳,心中惊骇道:是呈风兄!他在做什么!我们不是挚友吗?
柳相歌脑子一片混沌,想了许多,他想,是不是每晚他入睡的时候呈风兄都会坐在他床前叫他“夫君”,他想,明明今日已向呈风兄说清楚,他们二人是挚友。为何会变成这样?
挚友啊挚友,你为何深夜唤我夫君?柳相歌这般想,思绪远去,一下子又睡过去了,梦里好像有人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一觉到天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