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求娶

“你要姬玄与你同去?”听到此言,姬续康的眉头紧皱,不赞同道:“你私下见过他?”

“是。”对面的人坦白。

“简直胡闹!”姬续康道:“荆楼是什么地方,你身为世子,如何能去那般腌臢之地!”

少年低着头不语,愧疚似的。姬续康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姬澄这孩子一向乖觉,有时候他都觉得府里的乳娘将他管教的太好,这般心软,日后如何撑的起平南王府?

何况…

原以为方才提要求是硬气了起来,不想是虚张声势。想到这,姬续康又有些气闷。明明双生,性子却截然不同,若不是姬玄太不好掌控,他倒更愿意让姬玄承他的钵。

“平南王府只有一个世子!”他怒斥道:“姬澄,我以往怎么教你的?”

“父亲息怒。”被他叱责的少年鼓起勇气道:“孩儿…并非这个意思。”

“姬玄自小就在荆楼,有他相助,孩儿在长安行事方便得多。”他抬起头,眼尾微红,和盘托出:“孩儿其实从小便知姬玄这个人,父亲选择孩儿,孩儿心中感激,他既是父亲手中的一柄剑,我们更该利用好才是。”

永元二十七年,平南王府降生了一对双生子。

消息被瞒的密不透风,当年参与接生的所有稳婆丫鬟,尽数灭了口。平南王妃冒着大雪在门口跪了三天,后来还是婆母静川公主出面,不知和平南王说了什么,这两个孩子才得以留存。只是弟弟留在王府,哥哥去了荆楼,对外说只有一个小世子降生。府里的人都说平南王妃因长跪伤了根本,又和亲生骨肉分离,是郁郁而终。

只有姬玄知晓,真相并非如此。但他还是用怯畏又坚定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子道:“父亲,请给孩儿这次机会。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况且年后万国来朝,文帝也是时候立储了。不如坐山观虎斗,将水搅浑。祖母若是知晓,心中定当开怀。”

想起母亲静川公主,姬续康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姬澄,你既知道姬玄是你的哥哥,就应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这世子,你做得,旁人也做得。”他冲门外道:“来人,替本王回信宫中,只说平南王病了,世子代为进京。”

一个月后。

今年的春来得格外的早,春寒料峭,暮色中斜斜倚出几支白梅来,赵平之坐在马车里,朝朱雀街去。

上奏的事她还没向宇文炽道谢,年节赵平之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对方一回,宫中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时候。现下过了年,宇文家的琐事也应当料理的差不多了,赵平之索性与对方约在了平康坊。

她的永宁府也在这条街上。这本该是赵妧的府邸,初修府时,姜皇后觉着永宁府位置不好,离下九流之地太近,一直搁置。现下被赵忱赐给了赵平之,赵平之也不在意。

平康坊是烟花之地,在朱雀街的尽头。此刻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平康坊中若天宫星室,玉带流光。台下的人痴痴地看着空中宛若游仙的女子,女子在空中吟唱着,歌声升过人群,飘渺又让人动容。

赵平之乔装进了平康坊,心中似乎有了某种感应,她倏然抬头,楼上红色的帷帐飘飞,光影交错中,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再睁眼,那抹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郎君,怎么了?”接人的舞娘名绿漪,是赵平之在甘州救下的胡人女子,见她停住,关心道。胡人擅舞,绿漪进了长安后在平康坊落脚,靠着一曲胡旋舞也算是名动四方。

“无妨。”赵平之摇了摇头。

朦胧的歌声未消,台上女子带着惆怅的声音未停,唱的是诗经里的故事: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绿漪上身着了件绯色的窄袖短袄,下身松花绿的绫罗浑裆裤,脚蹬同色系赤皮靴,脚步移动,身上一串串的戒指手镯耳环便叮呤作响,动听又引人遐想。赵平之着一身蟹壳青圆领袍,腰配乌犀蹀躞带,被她搀着往前走。赵平之本就身姿高挑,又有在军中锉磨过的锐气,活脱脱一个矜贵端庄的世家子弟。

一旁有纨绔调笑道:“绿漪姑娘不是只卖艺么,何时也有了座上宾了?”

绿漪笑的羞涩,抬眼是无限风情:“这位是奴家的远方表哥,郎君莫要玩笑。待安顿好表哥,奴家为各位献舞一曲。”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美人身上,哪还有心思顾及她身旁耷拉着脸的毛头小子,赵平之借机将姑娘揽在怀里,步履轻浮,佯装醉意,二人形容亲密地进了厢房。

被点名的郎君酥了半边,心痒难耐地看着女子的背影,但想到上次有不知死活的调戏这位姑娘,被打折腿扔出去,下身不禁一凉,心思歇了大半。

绿漪在平康坊这么久都能毫发无伤,可见背后有人相护。他混迹风月,别的不会,看人下菜的本事还是有的。

“殿下,到了。”绿漪将赵平之送进厢房,自觉不去窥探屋内的情形,恭敬告退。

不想走出厢房,刚下楼梯,迎面便被人撞上。少年手中端着酒水,尽数洒在她身上。他话语内疚,彬彬有礼道:“唐突姑娘,实是抱歉。姑娘这件衣服,在下愿意赔偿。”

绿漪闻声抬头,不禁有些愣住。饶是见惯风月识人无数,也没有见过这般容貌出色的少年、这般动人的眼眸。少年含笑看着她,长睫如鸦羽般投下一片阴影,那双眼透着不谙世事的清澈,却又如同引人深陷的漩涡。

“郎君客气。”惊艳只是一瞬间,绿漪很快恢复疏离,后退一步道:“寻常之物,不值几钱。郎君若无事,奴家就先去准备之后的舞蹈了。”

“留步。”少年没有让开道路,而是继续发问,似乎对她方才出来的地方很感兴趣:“敢问姑娘,楼上还有厢房吗?”

三楼的厢房,自然只有为赵平之准备的那间。

绿漪摇摇头:“这位郎君,三楼不接外客,亦无空房。若想要看舞,不妨在二楼的看台候场。”

少年轻轻“哦”了一声,很是失望的应下。很快便有小厮领着,不知往何处去了。

绿漪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安心准备。她今日跳的是胡旋舞。胡旋舞的空间通常只有舞台上的一方小圆毯,因此对舞者的技艺考验非常大。当初她就是靠着此舞在长安安身立命。

女子轻纱覆面,露出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鼓声响起,一声一声叩着在场人的心。

她仅以足尖站立,仿佛欲一跃离地,又将离未离。随着鼓点轻敲,纤纤玉指柔若无骨,雪白的腰肢扭动,如上攀的藤蔓,焕发出无限的生机。

厢房外人声鼎沸,宇文炽还未至,赵平之坐在厢房内,神色古井无波。

她在思索。

前世她虽立了军功,但也遭到了赵忱的猜疑,宇文炽怕万国来朝和亲落到她的头上,抢先求了母后赐婚,她为了宇文家和姜氏一体,也答应了对方的求娶。

宇文炽与她自幼相识,为人赤诚且恪己守礼。和他成婚,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赵平之也不得不承认,在最后的时刻,利用了他的真心,希望在她死后,宇文炽能代替她,守护赵恒与姜氏。

万国来朝,亦是太子之位争夺的开端。她的嫡亲大哥崇山王赵恂本该是成为太子的有力人选,却因为卷入一桩案子险些被贬为庶人。

事实上,这桩案子也不冤。赵恂私下宠幸一名太常乐人,那人借着崇山王的名义大肆敛财,霸占田产。赵恂置之不理不说,还以此中饱私囊,意图豢养私兵。

东窗事发后,母后为了保住赵恂,不得不以赵妧和亲做交换,赵妧嫁了吐谷浑此事才得以平息。但赵恂就此与皇位无缘,也为他日后西华门谋反埋下了祸根。赵平之知道,她的嫡亲大哥心性骄躁,确实并非储君最好的人选。

却可怜赵妧,平白做了牺牲品。

“殿下,人带到了。”侍女的敲门声打断了赵平之的思索。

她身后的人风尘仆仆,两颊泛出一层淡淡的胡渣,好似来得很急,连带着厢房里扑进一阵料峭的春风。

宇文炽腰系革带,外罩黑色大氅,虽沾了风尘,双目却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不羁的粗犷来。进门行了礼,又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味,犹疑着,欲言又止。

终于,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缓缓跪下,道:“殿下。”

赵平之摸不清他要说什么,又隐隐有所预感,紧接着听对方道:“臣斗胆,殿下在河西传信让臣上书之时,便进宫向皇后娘娘求了懿旨。”

“不日万国来朝,和亲势在必行,陛下准殿下进宫又赐府,以殿下之聪慧,定能猜出是何用意。”

“臣宇文炽,愿以整个宇文家为聘,求娶殿下。”

赵平之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的直白惊了一惊。

重活一世,她还要嫁宇文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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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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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鞘
连载中霜色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