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泊雪耐着性子打量眼前的女孩。白色裙子跟袜子一样破破烂烂地套在身上，显得身形格外臃肿。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黑手印，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混沌而失真，像个没有思想的洋娃娃。
吴管家没有说谎，这女孩确实是个意识不清楚的疯子。
他不愿多生事端，顺着吴管家转身走。身后却传来一阵尖刻绵长的吟啸。
刀子划玻璃的怪声使他忍不住转身看去，只见女孩四肢着地，蹲伏在地，对月长啸。
吴管家叹息道：“她总以为自己是狼或者狗。”
裴泊雪心情颇为复杂，又看白衣女孩双手支地，蜷缩的一条腿抬起来，用脚尖去抓挠耳朵。
是狗才有的习惯性动作。
裴泊雪心生怜悯，猛地心脏一揪。他眼尖地看见女孩裙子里什么都没有穿，抬起腿来一览无余。触电了似的转过身去，闷头就走。
吴管家对女孩的怪异举动见怪不怪了，倒是对裴泊雪这红得滴血的耳朵感到好笑，揶揄道：“小哥，你这耳朵上怎么有灼烧的痕迹呀，怎么家里媳妇管得严不让看？”
裴泊雪心情压抑，阴沉道：“快走吧。”
真是见了鬼了这群人，他心里骂骂咧咧不已。女孩是个疯子，没有人类社会的耻辱观，倒也不必苛责什么。可难道这些人还没有吗？正大光明地占一个疯子的便宜，良心都被猪狗吃了。
花园阡陌交通，道路繁杂，裴泊雪自以为走了很久，却不料缥缈的歌声宛如勾魂使者般又在前方的花丛中响起。
除非他在绕圈圈，要么就是白衣女孩速度比他快了太多。
沉吸一口气，他绕开歌声传来处，向右走去。走了几百步，霍地站住，倒吸口凉气。
花田中唱歌的不是刚才的疯女又是谁！
不管是花田有蹊跷，还是女孩有古怪，情况都不太乐观。裴泊雪暗里提防，表面镇定地走向疯女。
歌声中断，正好停在那句“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凄婉可怜的余韵中再次混杂了女孩不和谐的癫狂的声音：“你怎么不躲了呀？”
吴管家打了个寒噤。这女孩一直疯的，他不知见过了多少次，这种疯法还是平生第一遭，简直诡异至极。
裴泊雪倒是镇定自若：“我想，我不过来，你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如果这花园当真是迷阵的话，一味的逃避是无用的，只能直面她。
疯女嘻嘻哈哈一阵大笑，直到裴泊雪微微皱眉，才喘着粗气道：“你说对了一半。”
“等你见识到我的美妙之处，你可别舍不走哩！”
裴泊雪对她的印象从怜悯登时转化成反感，抽出被疯女搂住的胳膊，疯女咯咯咯地娇笑，八爪鱼似的重又黏上来，温软的舌尖轻轻舔舐对方耳廓。
“你滚啊。”
裴泊雪真的恼了，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也不管对方是个心智不全的疯女，反手就把她推出去。
触碰到的，却是温软的皮肤。
裴泊雪脑补到了什么，抽手就要跑，疯女笑得肆意，更加热烈地贴了上来。
她不知何时把胸前的衣物扯掉了，上身毫无阻拦地贴在裴泊雪身上，散发着迷人的温度。
吴管家不知所措，慌慌张张提醒道：“二小姐，这是外人啊，您不合适呀。”
原来这疯女是月晚琳的妹妹，只是从来没听说过。
裴泊雪几个深呼吸平静下来，顺手擦去头上冷汗，低头看向挂在他胳膊上的疯女。
女子有着洋娃娃一样的面孔，却有着成熟丰腴的体态。他口中含糊地“嗯”了声，手指灵活镇静地帮她将衣物穿好。
他不可避免地碰到少女的肌肤，却能做到面容平静如不起波澜的水面，公事公办。
柳下惠之坐怀不乱，大抵不过如此。
疯女不满地皱眉嘟嘴，反手把整理好的衣服又粗暴地扯下来。裴泊雪不悲不喜，继续帮她穿上去。
一来二回，疯女彻底没了兴致，撒开手生气地蹲在花丛边：“不好玩！你就不是个男人！”
裴泊雪得胜地松了口气。
他今年十九岁，血气方刚不假，但他已经画了四年的春/宫图了，心就像杀鱼刀一样冷了。
没有歧视人的意思，他对病娇疯批格外提不起兴趣。客白瑜这样中规中矩的就好了。
他看疯女哭的伤心，戳戳身边看戏看的目瞪口呆的吴管家：“你去问问路？这个点了，要吃饭了吧。”
吴管家连声答应，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小哥，你是不是真的……”
裴泊雪受不了了，打断他：“打住打住……我可是有媳妇的人，你别诋毁我。”
客白瑜……算是他媳妇吧。虽然对方每次临门一脚时都要跑路，但裴泊雪觉得那不是他的问题。
吴管家哦了一声，平淡的语调里似乎夹杂了一丝……失望？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有吴管家在问话就是快，疯女哭得快断气了抽空回他了一句话，他跑回来答复：“一路向东走就好了，这回她不动手脚了，我们不会再鬼打墙了。”
裴泊雪了然。刚才果然是她的诡计。
顺着小路走了百二十步，身后依然能听到尖利的喔喔叫喊。
走到出口，裴泊雪不可思议地回视一眼，诡异的花园，宛如一场噩梦。
他庆幸及早脱身，否则就要陷入其中长眠不醒了。
回到住处，廖舜华等人正要前去吃晚饭，便一路结伴同行了。月晚琳虽然迎接的时候态度冰冷，但晚饭招待得不错，据吴管家说饭菜很是丰盛。
裴泊雪坐在末席，吸溜着他的那一碗鲜蘑菇汤，确实美味非凡。
月晚琳等人也没说什么正事，他便一心一意地吃东西，视线不曾转移分毫。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似乎是要拦什么人没拦住。
月晚琳放下杯盏，不悦地皱眉问道：“是何人喧闹？”
外面护卫连声道歉，帘子一晃，一个白衣女孩疯笑着跑过来，径直奔向裴泊雪：“小哥哥，昙花就要开了，快去看。”
裴泊雪差点被饭团噎死，不是这还带追杀的，居然跑到宴席上来要人？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月晚琳先发作了，身形瞬移到疯女身边，一把把她甩出去数十米远，怒声呵斥道：“月昙！谁允许你来这的！”
原来这疯女是有名字的，月昙，倒是好听。
月昙摔在地上，轰咚一声闷响，摔得必是极重。她感受不到似的，脸上依然挂着痴迷的笑容，起身越过姐姐再次黏到裴泊雪身上。
大庭广众之下，她蹦跳到裴泊雪大腿上，顺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甜腻腻道：“哥哥，桂花糕好香香，月昙手好短短，但是人家好想要要。”
裴泊雪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顿。
现在对他投怀送抱的明明是月昙，他想到的却是客白瑜。客白瑜大多时刻很高冷，但也有甜得发腻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吐槽，那并不反感，反而享受。
月昙的叠字文□□用的也很好，但他找不来那种感觉，只觉得油油的。
他还在反思，廖舜华已经沉不住气了，一把把月昙撕下来：“你别赖着哥哥不放，他成亲了的。”
她印象中裴泊雪和一人两情相悦，肯定容不下第三个人。至于成没成亲，都是形式，反而不重要了。
裴泊雪本人愣了一下，很快体会到廖舜华的良苦用心，冲她感激地点头。
月晚琳的脸越来越黑，现在跟锅底一样了，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是有妇之夫，月昙你还能再不要点脸吗？”
她一出手就拧住了月昙的耳朵，几乎是把她拖着离开宴席的。其余之人都没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下也不给她妹妹留面子，咋着舌头不敢说话。
月昙好疯，月晚琳好暴力。
裴泊雪心里给两姐妹定了个性。
晚宴过后，终于到了商讨正事的时候。众人随着吴管家指引来到城主府的议事厅，围着大圆桌子坐好。等了半天也不见月晚琳来。
吴管家不时派人去催促，一边端茶送水打圆场道：“二小姐这回闹大发了，城主发了火，这会子还没好。”
廖舜华不满道：“那是她的家务事，哪有占据客人宝贵时间的道理？”
小声跟身旁的裴泊雪道：“我一开始这觉得这女子是月妖，肯定又阴险又狡猾，没想到还如此专横无礼。金羊城我以后肯定是来都不来了。”
话音刚落，顺应着廖舜华的嚼舌根，正主月晚琳姗姗来迟。
周身月色长衣，带着深夜的寒露，屋里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廖舜华嘲讽道：“月城主大驾光临，不知是被什么要紧事阻隔住了？若是家里的事都办得一塌糊涂，我可很难相信您有治理一个城池的能力呢。”
火药味太足了。
月晚琳生涩地转过脖子，望着眼前的女修，道：“廖舜华？”
“正是！”
她动了动嘴唇，默念几遍后，缓缓道：“我记住你了。”
月晚琳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不过廖姑娘所说不错，刚刚发生在城主府里的确实是一件大事，兹事体大，你们就原谅我来晚了吧。”
她招呼了身后家丁一声，对方退下没多久又抬着白布担架回来，一共三个，依次整齐排放在地。
廖舜华不解：“里面是什么？”
月晚琳古怪地笑道：“不如就由廖姑娘亲手揭开如何？”
廖舜华嘀咕道“故弄玄虚”，揭开一看，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上面赫然是一具人的白骨！
在亲戚家玩，拿手机码的，太累了也太低效了，写了一天没写完
昨天刚在作话里happy多了个收藏，今天它就掉了，果然不能半场开香槟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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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白色昙花（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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