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谷——
躺在雪地,白发与雪似乎融为一处的李碎琼醒来,睁开空洞的双目,他面无表情地爬起来,身上的一部分雪从他身上掉落,一部分还留在他身上,他未打算清理。
胸腔无故涌上来一股血从嘴里喷出,血红色在雪地中晕染开,像盛开的腊月寒梅。
本不在意的他,注意到地上的寒魂血莲,泪水毫无征兆滑落……
他缓缓抬手擦拭掉眼中泪水,看着湿润的指尖,皱了皱眉。
内心深处翻涌着许多情绪,却又好像什么情绪都体会不到。
明明还未复仇,为何……好想死?
他看向破败不堪的南羽谷,这些年,他一直住在南羽谷?
一定是了,不然,他能去哪里?
想通之后,他弯腰将寒魂血莲捡起来,缓缓迈步走进院落,发色一点点儿恢复黑色。
复仇……之后死。
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云层散开,太阳慢慢露出头,穿过光秃秃的树枝落在燕暖冬与李碎琼身上。
两人并排走着,在雪地中散步,雪上的影子随着二人移动。
轻风拂过,李碎琼头发缓缓染上与燕暖冬一样的发色。
随着她的专属香气被风掠过鼻尖,他的心中无比满足,泛起阵阵甜腻,唇角止不住扬起。
不是梦,如今,并排与燕暖冬走在一起的,真的是他。
“当年,我以为会被困死在通灵石中,觉得你一定会自责,所以,我托了白辰,让她帮忙跟你说,我不怪你,你知道这事吗?”
燕暖冬心中有好多话想跟李碎琼说,思来想去,准备从头聊起。
闻言,李碎琼思绪瞬间被拉回那天,周身被恐惧填满,他强装淡定地摇摇头。
“但我知道,你不怪我。”
他补充,却没敢去看燕暖冬。
燕暖冬若有所思地点头,想到什么,一张脸逐渐变红,她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我跟以前的你……做的所有事,你也都……知道了?”
她话未说完时,李碎琼的脸色就开始微变,竭力强压住翻起的嫉妒。
那些画面虽说在他的脑海中,但与他而言,却不是他与燕暖冬一起经历的。
他不想面对,更不想提起。
“知道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无辜地看着燕暖冬。
闻言,燕暖冬疑惑地与他对视,停步:“你不记得了?你当初还去我忆珠,跟我说话来着,还委屈巴巴地说过去的你不让你看……我那个啥,你忘了?”
李碎琼跟着停步,乖巧地摇头:“那个我记得,我说的是过去的你不让我看,我当时还被过去的你骂了,你不记得了吗?”
被他这么一反问,燕暖冬突然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是……过去的我……不让你看吗?”
李碎琼点头:“嗯,你记错了。”
燕暖冬:“那你为何能与我对话?”
李碎琼摇头:“我也不知道。”
脑子瞬间不够用,燕暖冬陷入深思……
不应该啊,种种迹象,只有他记得才说的过去啊?
“那你为何知道我在你的忆珠内,还突然把我救出来?”她继续追问。
“本想把你我的忆珠找来作纪念,然后无意间发现你的魂魄在我的忆珠里。”
李碎琼胡乱解释,因为他也觉得乱,甚至无法自圆其说,越理越乱。
“那你为何知道木屋,还住在木屋里?”
“做梦梦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想在这里等你。”
他又在火上浇油。
燕暖冬吃惊地张了张嘴:“啊?”
虽然好离谱,但看着他真诚的模样,真不像在撒谎,而且,他也撒不出这么低级的慌吧?
由于实在太乱,她放弃思考,垂下眼眸。
突然觉得好难过,如果他不记得了,那她跟他曾经的一切算什么?她跟他的承诺又算什么?
为什么不记得呢?怎么能不记得呢?
而她失落的神情像针一样狠狠刺在李碎琼的心口。
就那么想他吗?那么希望他是他吗?即便回来了,即便他站在她面前,还要想着他,念着他。
明明嫉妒的发狂,但失去一次燕暖冬的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燕暖冬叹了口气,抬眸,挤出一个微笑,继续走。
李碎琼握了握双拳,隐忍不发跟了上去……
“对了,寒魂血莲当初明明没有被偷,你为何不说,还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一言不发送给我,你不怕我弄丢吗?”
想到什么,燕暖冬又问了出来。
“忘记了。”
李碎琼熟练地撒谎。
他阴暗龌龊的一面,见光即死,如何能言于口表?
燕暖冬一时有些语塞,这也能忘?
“那寒魂血莲是由什么制成的?怎么如此强大?这个你不会也忘了吧?”
终于有个能回答的了。
李碎琼暗松了口气:“它是以冰莲为容器,里面收集的是我族人的最后一滴血,而南羽族最珍贵的,便是这最后一滴血。”
此言一出,燕暖冬猛然停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碎琼,南羽族人的最后一滴血?
那她身体里流着的岂不是……
她头皮一阵发麻,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很想活,但这也太……
察觉出她的异样。
李碎琼急忙解释:“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南羽族人血液离体之后,会化为灵力,你的身体是由冰莲重塑的,血也是你自己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听了李碎琼的解释,燕暖冬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不是,他有没有搞错?
即便如此,那也意味着,她今后每次使用灵力,挥洒的都是他族人的血啊!
他怎么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还反过来安慰她,不让她有心理负担?究竟谁该不要有心理负担?
只要能活着,她给自己洗洗脑,也就接受了。
但他这样是不是有点……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我知道我很大逆不道。”
对,就是大逆不道!
嗯?
燕暖冬疑惑地看向有‘自知之明’的李碎琼。
然而他却沉吟不语。
说什么呢,跟她说,他还因寒魂血莲能救她而感到无比庆幸?甚至还……别说寒魂血莲,只要能救她,他可以冒全天下一切大不韪之事。
若说出口,燕暖冬一定会厌恶他这种无底线,无原则的人的。
然而,李碎琼见她一直在等自己开口,无奈之下,用灼人的目光看着她。
“燕暖冬,你就当,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我自己,好不好?”
见她眼中更加疑惑,他继续轻声解释。
“在你出事之前,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得到你的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但那天之后,我才发现,与你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若死了,我是一刻也不想多活。”
说着,他眼圈一红,哭了出来……
“当初我族人被灭之时,我至少还余有复仇强撑着活下去,心里清楚,要死也是替他们报完仇再去死。”
“后来,我以为你也死了,杀了你的那个女人说,你的遗言是,让我放过她。”
“可是燕暖冬,你知道吗?我当时仅剩的念头只有死,再不想管其他了。”
“所以,燕暖冬,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
燕暖冬眼眸流动,感动的泪水滑出眼眶,心里却无比沉重,而这份沉重来源于李碎琼对她的爱。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若共生还在,她也是,只有他活着,她才能活。
可是……想到出忆珠之前,在黑色那扇门中自己死在李碎琼怀里的那一幕。
还是无法接受李碎琼对她的爱,他的爱是两种极端。
若他知道她对他的好,是因为绑定了共生,到那时,现在的他有多爱她,届时恐怕就会有多恨她。
除非……那一幕是假的,不会发生。
要不,抽空问问江逸衍?
“那我以后,加倍珍惜我们的命,好不好?”
燕暖冬温柔地为他擦拭泪水,轻声回应他。
李碎琼心满意足地含泪而笑,点头:“好。”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
燕暖冬:“对了,我们现在要去一趟浮云坞。”
听到浮云坞,李碎琼下意识慌乱:“你……要去找白鹤?”
察觉出李碎琼的异样,燕暖冬解释:“不是,我在你忆珠里发现了一些事情,灭义苍族的是时寒冬,不是跟我一个世界的时寒冬,是你这个世界的时寒冬,他之前是青山派的大弟子,我总觉得,他想得到寒魂血莲,一定藏着很大的阴谋,我们去跟可期她们商量一下。”
时寒冬……对了还有时寒冬,他差点忘了,他跟燕暖冬来自同一个世界。
“还有……”
燕暖冬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挽青原灭南羽族的原因,恐怕跟可期的秘密有关。”
李碎琼思绪回笼,做了察不出异样的微笑表情:“那走吧。”
两人转身来到浮云坞。
这一天,浮云坞是秋天,满山金黄,树叶落了一地,随风沙沙作响。
海还是那片海,房屋也还是那几间。
门前摆着许多药材,苦中带着清香的药味漫过鼻腔,还挺好闻。
“主人,你可算来了!”
正趴在外面桌子上啃着桃子的小包子,见到燕暖冬,立马将桃子丢到一旁,跳进燕暖冬怀里。
它刚想开口,却对上李碎琼阴沉的目光,吓得它缩在燕暖冬怀里不说话。
燕暖冬不满地看一眼李碎琼,然而,李碎琼挑起一边眉,无辜地看着她。
而愉可期他们闻声,走了出来。
燕暖冬与愉可期相视一眼,立马笑着奔向对方。
这一次,寒暄的话倒是没再说多少,更多是抱在一起哭哭笑笑。
白鹤准备了茶水,几人坐在桌子旁。
燕暖冬刻意没提她跟李碎琼的经历,只把义苍族与时寒冬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是时寒冬带领的青山派弟子,灭的义苍族?原来时寒冬就是当年一夜之间突然走火入魔,**的青山派大弟子。世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那只是他的脱身之计。”
愉可期若有所思地说。
燕暖冬沉重地点首:“我觉得寒冬在陪我们这一路,时寒冬中间定然清醒过,在乂兽幻境那次,白辰突然攻击小黑,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还有在天云岛,杀我姐……杀白微那个蒙面人,或许就是他。”
愉可期认同地点头:“只是我不明白,寒冬为何不告诉我们?还有……”
她看向李碎琼:“时寒冬怎么知道你家魔头是白发的?”
听到李碎琼的白发,燕暖冬忍不住去与李碎琼对视,她好像忽视了这一点,从忆珠出来之后,小雪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会怕蛇,这些她还都不知道。
她摇头,问江逸衍:“这么多年,你们可有寒冬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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