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棠这一觉还没睡到天亮,客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她一路上哈欠连天,跟着下人再度来到林微的书房,林微依然穿着昨夜那身常服,站在桌边,一见叶云棠便道:“你的计划都用不上了,韩琮死了。”
叶云棠骤惊之下睡意全无,忍不住往脸上拍了两下,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死了?怎么死的?”
林微显然是没来得及回去休息,一接到消息便匆匆过来了:“几个时辰前,他在府中遭人行刺,背上中了一箭,重伤难治,死了。”
叶云棠揉着眼睛,突然想起阿檀白天曾见到的刺客,思绪一转,道:“我脸上有东西?”
林微神色复杂道:“要不是知道你昨夜歇在我府上,我都要怀疑是你去刺杀了他。”
“师姐高抬我了,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叶云棠自顾自从桌上捡起杯盏斟茶,“何至于被他手下的人从城东追到城南来投奔你?”
林微道:“死了一队护卫,一名武师。那武师是韩琮的得力干将,名唤李引铮,因偷盗入狱被施以黥刑,后为韩琮所纳。他照韩琮授意,成立了一帮派,叫做聚义堂,他自称堂主,下设数名执事,所行之事自然与义无关。帮众多是宵小之徒,前太守在时,本有几个该绞死的大恶之人,也被韩琮以假代真换了出来。韩琮受于身份,许多有所不便之事,或是不可示人之秘,也都由他们暗中去做。我已下令暂封城门,严查出入的行人与商队,一是防止他们私逃出城,二是搜寻可疑之人,看看能不能找出那名刺客。”
叶云棠不解道:“韩琮死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师姐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微凝重道:“韩琮与我向来不对付,乐坊有一舞姬唤做曼倾,尤擅旋舞,我曾数次邀她入府,韩琮得知后,非要曼倾住到他府上去。你或许不知道,他身躯矮小面貌丑陋,却有个怪癖,喜欢个头高挑的貌美女子,请人入府后,将之凌虐致死。”
“昨夜宴会结束后,有守卫见到乐长高舒带着曼倾离开太守府,说是要回乐坊,最后却往河边去了,之后高舒独自一人回来,曼倾不见了。”
叶云棠有些明白了:“这名舞姬,难道她是去了韩府?”
“不错,昨天夜里,韩琮派人来接曼倾。”林微答道,“内情如何先且不论,但跟着高舒离府的并非曼倾,而是另有其人。曼倾被人打晕了藏在柜子里,现已被找到,房里还有一件沾满血的白衣。那刺客换上了她的衣服,伪装成她的模样,骗过了高舒,混进了韩府。”
叶云棠惊讶道:“噢?刺客到韩府杀完人,还能全身而退,跑回太守府换身衣裳,当真是……”
林微还以为她要说猖狂之类的,没想到叶云棠一脸敬佩:“当真是武艺高绝!这哪里是刺客,为民除害,这明明是位侠士啊!师姐你看过那么多江湖侠客的话本,如今亲身经历,感受如何,是不是很想见一见这位侠士?”
林微淡淡威胁道:“你再笑一下,我就马上寄信去白鹿山。”
叶云棠两指按住嘴角往下拉,努力压下笑容,道:“看来这侠士……啊不,这名刺客,应当是名女子了?”
林微道:“刺客皆擅乔装易容,可能是女子,亦有可能是男子,难以定论。装扮成女子,恐怕是因为韩府防守严密,唯有此计能更快接近韩琮。”
叶云棠脸色微变,她明白林微话中的未尽之言了。无论是刺客是男是女,听命于谁,又为何要杀韩琮,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刺客最后是从太守府离开的。
林微叹道:“韩琮已死,他杀你之事,便成了一桩悬案。此事涉及甚广,与我等在泥潭中行走之人相比,你只是无意经过沾湿了湿鞋底,应及时脱身才是。眼下我倒有些庆幸,未将你拖进局中,韩琮一死,接下来的事恐难以预料。”
叶云棠知道林微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再追究此事了,便道:“孰轻孰重,我分的清。师姐放心,我会尽快离去的。”
“这是我的手谕,你带在身上,出城之时给守将看便是。”林微道,“城里少不得要乱上一段时日,我就不送你了。”
叶云棠把东西放进怀里,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师姐,现在你是有口说不清,在查明刺客来历之前,这黑锅是背定了,人人都会以为是你派人杀了韩琮。你不妨再下点狠手,以搜查刺客为由围了韩府,韩琮替韩相做事,书信往来定不会少。就算他小心到不留痕迹,看完就毁了,那贿赂其他人的名册礼单、账目,即重要的信件,现在应该还在府里留存着,来不及销毁。”
这时有下人来请太守到前厅去,说是幕僚们都到齐了。林微深深看了她一眼,披衣朝外走去,道:“替我向老师问好。”
叶云棠微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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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方过,趁着街上人还不多,叶云棠摇醒阿檀,半搂半抱把她推上马车,迫不及待朝城东行去。
阿檀昏昏欲睡,望着窗外雾气朦胧的街道:“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叶云棠道:“回城东。”
阿檀昨夜压着袖子睡觉,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看着有种稚拙的可爱。呆呆道:“你不是说,要去乐坊?”
叶云棠随口道:“不去了,太守大人近日公务忙,以后都不召乐坊入府了。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鼓也还人了,不如趁早回去,”
阿檀声音很轻:“我还想听你拍鼓。”
叶云棠道:“嗯,回头买个新的,专门在家里拍给你听,想听多久就听多久。”
马车停在路边,叶云棠让阿檀在车上等自己,一人往会馆走去。
青州的商会会馆设在闹市之中,檐平屋整,层间开阔,瓦形如片竹,是典型的青州样式。会馆做两用,一头是会馆,便于行经此地的青州客商留讯或是交换货源信息,有时也会召集人商议事。行商在外,如若有什么矛盾争端,也会由馆中主事之人出面说和。另一头则是客栈,供商队在此修整补给。
叶云棠进了大门,时辰尚早,厅里只有几个行商在低声交谈。叶云棠往右边侧门一拐,继续向里头走去,不过几步就被一女子拦下了。她换了青州话说明来意,又形容了一遍贺寻的长相以及他手中印信的样子,那女子才让开:“主事还未来。不过你说的那位小哥,确实是在会馆里。”
叶云棠道:“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女子将叶云棠请到招待客人的小房里,转身去楼上叫人,没多久贺寻慌忙冲下来了,他见着叶云棠险些就要哭出来,悲声:“少东家,总算是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被那伙歹人给……”
叶云棠怕他真哭个不停,连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贺寻身后传来:“你当然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那些个好妹妹们可怎么办?”
叶云棠当即反驳:“我哪里来的妹妹?”
一蓝衣女子走了出来,她肤色黝黑,生了一双杏目,唇下有颗小痣,看形容有几分桀骜。她一头卷曲长发高高束起,耳后挂着串珊瑚珠,露在袖外的手臂上带了数只银镯,一动便叮当作响。
“音华,”一见来人,叶云棠露出诧异神色,“你怎么也来了。”
盛音华道:“我们商队今年要去凉州,没想到今春雪化的这么慢,路过回安,准备休息两天再上路。”
她手臂搭在叶云棠肩头,凑到她耳边道:“你那伙计昨天拿着你的印信跑到会馆来,说是有人把你给绑了。但,今年的主事是于家商行的人……”
于家商行与温家商行势成水火,连明面上的样子都已经懒得做了,叶云棠了然:“她说什么了?”
“她说这种事应当去报官,不该来会馆。”盛音华道,“她想打听你到底来做什么,不过你那伙计口风很紧,只说你出了事,半个字没提你为何来回安。她又问你伙计,要到何处去救你,他也说不知道。正巧这几日都在会馆里,听说了这件事,就把他叫来见了一面。”
盛音华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你怎么会惹上了韩琮?”
叶云棠极轻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也很想知道,我不过是来替义父查个账,不知哪里就得罪了他。”
盛音华疑惑道:“你当真不知道?”
叶云棠道:“你要是有消息,不妨告诉我。”
盛音华将信将疑,换了只手勾住她的肩:“那你是怎么来的会馆?”
叶云棠理直气壮道:“当然是走进来的,我还能爬着进来不成?”
“韩琮不是派人追杀你?”盛音华掐着她的脸,恶狠狠道,“实话实说罢,叶少东家,这可不是说笑的!韩八爷是什么身份,你来回安之前,难道没听人说过吗?”
叶云棠老老实实道:“我还真没听过。你知道的,我好几年没走过这条商路了,都在辰州往海上走。这位八爷的大名,我也是昨日才听说。不过你放心,他好像是认错人了,他的那群手下,叫什么李堂主的,昨天请我去喝了杯茶,看了场舞,早上就让我走了。”
反正韩琮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也不可能再蹦出来个活的,自然由她说了算。叶云棠胡乱一编,敷衍过盛音华,眼眸一转,笑道:“音华,你不会真去报官了罢?”
盛音华嗤道:“我又不蠢。”她捏了捏叶云棠耳尖,亲昵道:“不过我帮你抓到两只贪吃的小雀儿,一胖一瘦,就不问你要酬劳了。”
叶云棠微笑道:“这真是万分感谢。”
写了忘发了QAQ总是写完一个剧情才想起来。
看在字数份上别打脸打屁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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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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