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真派好像听说过。”蘅阳这话一说，慕家二老也不吵了，异口同声地问：“是什么门派？”
“我记得好像是…有记载明璞真人曾经提起过，”她不确定地道，“以前整理先祖言录时瞧见的，我得回天禄阁里翻翻典籍。”
“天禄阁藏书众多，我同你一起去找。”慕问夏一说，蘅阳自是应了。
慕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就更惊讶了，问道：“是开国那位剑斩歪魔邪道的明璞真人？玉神宫里供奉的那位？”
“是她，还把前朝的国祚也断了。”慕侍郎应声道，“我打一眼见那裴真人就觉得凶煞得很，但她面相端正举止有度……不像是阴险狡诈之辈。”
慕夫人没好气地说：“你又不会相面，如何晓得她是阴险还是狡诈？要是她装成这副模样招摇撞骗怎么办？”
慕侍郎一脸苦色：“她真要抢人，我等拦得住吗？”
慕夫人脸色就白了。慕问夏同蘅阳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唯恐她又晕过去了。慕侍郎也是叹气：“小雪儿生而不凡，我等这般阻扰，也不知是好是坏。”
慕问夏想了想劝道：“小妹自小懂事，心里自有决断。”
且不论慕家人如何忧心，慕应雪却没想那么多，同裴裁冰在园子里闲逛着。
这园子是慕夫人亲自打理的，初秋时分仍旧是姹紫嫣红一片，路上暗香浮动，枝叶盈盈，加之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颇有诗情画意之境。裴裁冰仙人玉姿，身处之中更是好看。
只是两人都未说话，一路上静悄悄的，唯有慕应雪的脚步声。慕应雪却不觉得静，甚至行至湖心亭里时还闭上了眼睛。
同裴裁冰走在一起的感觉很熟悉，又记不起来。朦朦胧似隔着层层帘幕，就算微风拂过，吹起了一丝半角还是瞧不透彻。
她站了好一会正毫无头绪就听裴裁冰道：“我多年未曾同你一起走走了。”
慕应雪睁开眼睛，仰着一张稚嫩圆润地脸看向她：“我适才八岁，从未踏出过京城，何来曾经？”
“是你前世。你本名”裴裁冰还未说出口就被慕应雪打断了。“前世如何也不该是慕应雪。”
可裴裁冰却不管她是与不是慕应雪，声音渐冷：“你欠了债，前世未还，今生自然得偿。”
“欠债？”慕应雪未曾想过会是这样，十分不解地问，“一般话本子里不都说来报恩的吗？”
“怎么会是报恩？！”
“你上门就是求亲，不是…前世救命之恩，今生以身相许？”虽然裴裁冰神色不对，慕应雪却不怕她，将心里话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说完还摇头道：“原来话本里都是瞎写的。”
裴裁冰气得发笑，似是没想到慕应雪敢说出这样的话。可慕应雪个头太小，她需得低下头弯下腰才能与之对视。
她面色一滞，凭空取出了个青玉葫芦，吞了颗淡青色的丹药下去，转瞬人就变成了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衣物也缩小了，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一下子端正可爱起来。
慕应雪眨了眨眼睛，看了好几回才确定自己没眼花，惊奇地问：“你吃的是什么？”
“变幻丹。”裴裁冰一出声就闭上了嘴巴，但慕应雪已经听出来了，还道：“连声音也变了，你真的是世外仙人呀？”
裴裁冰咳了声，奈何嗓子稚嫩，板着脸半天就说了一句：“修行之人罢了，算不得仙。”说完就立马地闭了嘴。
这般非但没有老成模样，反而逗得慕应雪笑得开怀。她并不如一般大家小姐拘束，大着胆子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说：“那也很厉害了。”
裴裁冰由她拉着，怔怔地愣了好一会才点头道：“尚可。”她虚虚握了握手，还是没忍住抓住了慕应雪的手，只碰了一下就不自在地松开了。
慕应雪却感觉心里头被挠了一下，痒痒的，没忍住主动去牵她：“你也想亲近我吗？我也是，可我好像真的没有见过你。”
裴裁冰更不自在了，她退后一步道：“我只是…来找你讨债。”但这回手没松开，还是由慕应雪牵着。
“什么债？”慕应雪好奇地问。
“是你…你当年狠心绝情一去不回，与我阴阳两隔百余年，如此负心薄情，你说这债要如何算？”裴裁冰字字控诉，不过面上只绷着张小脸，唯独眼神骗不了人，是跟初见时一般的嗔怨。
慕应雪对上了几息心就慌了，虽然她鲜少踏出家门，更别说做什么狠心绝情负心薄情之事，但这没由来的心慌闹得她涨红了脸，连手都心虚地松开了。
裴裁冰拉住她的袖子：“你不想认？”
“我……”转世之说玄而又玄，她本不太相信，可对上裴裁冰就是不敢回一句不想，这实在与理不合。哪里能单听裴裁冰一人之言就认了这没头没尾的“负心薄情”之事，她才八岁呢。
偏偏她不敢还心虚，似是她真的做下了那些事，一时哭了都没察觉，还是裴裁冰问她：“你竟然也会哭……怕了？”
“我不怕。”慕应雪想都没想就回，她自小就没怕过什么。说完她往栏杆旁靠了靠，掏出手帕擦干净了眼泪说：“就是心里难受，好像真的欠了你。”
裴裁冰轻呵了声也靠在了一旁，两人沉默地相持了一会，慕应雪几次想说话但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虽在话本里看过不少恩怨情仇，但到底年幼从未想过自身感情之事，更未想过会背下一身情债。
裴裁冰等了她许久，没得到回应最后道：“若你不认也罢，就当从未见过我。”这会她不再“追债”，反倒言语有几分憾然，却让慕应雪心里更不是滋味：“你方才还说天赐姻缘命定道侣，怎么说不认就不认了？”
裴裁冰看了眼她又移开了目光：“俗世讲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或许是我……是我强求。.”
“你…”慕应雪险些说她没有强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可她身上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眼下……只一想她离开心里头更是难受，跟刀割火燎似的。她也就不去论什么玄虚真假了，跑上前拉住了裴裁冰的袖子。“我没有不认。不过我还小，还有爹娘要侍奉，不能立即随你去修行。”
裴裁冰沉默了好一会，见慕应雪面上并无犹豫之色才道：“无妨，我留下便是。”
裴裁冰应得干脆，慕应雪本以为她会介意，满脑子想的话卡在嘴边，不自觉就挂了笑：“好呀。”她应完浑身松快，心里头也不难受了，便不去管有的没的。
裴裁冰看着她念了句：“你还是这般。”
“我自小这般。”慕应雪并不觉得这话有他，裴裁冰却紧了紧手心，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慕应雪惊讶归惊讶也没挣扎。裴裁冰的气息透着幽幽的冷香钻进她的肺腑里，并没有让她不自在，反而熟悉。
熟悉，又是熟悉…她笑了声，承认道：“我合该见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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