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招待谢漫很是热情,知道她不饮酒,便特意拿来了采摘的新茶芽。
花姑子笑道:“女郎,此物人间是没有的,也没什么名字。是我乘第一缕阳光洒下、第二缕阳光还未曾落下时,从鸿蒙之时便生长的茶树上采摘的嫩芽。”
谢漫饮了一口茶,觉得茶香馥郁,沁人心脾,便道:“这茶树在哪里,我也去摘一点。”
花姑子眨眨眼:“本来我和我父亲应当代劳的,可那恐怕就只能是采到剩下的嫩芽,若是女郎你亲自去,便能采到最好的茶了!”
谢漫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眼见得花姑子和章父神情都有些向往的样子,便正经了起来:“在哪里?”
花姑子笑着指路:“也不远,一直往里走到山最深的地方,有一处悬崖,那茶树就生在悬崖边上,明日我带女郎去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谢漫便预备出发,花姑子道:“女郎坐在我身上,我带你去吧。”
谢漫思及自己的神行法还未曾有多熟练,便应允了,花姑子化作獐子,她侧坐在花姑子身上,挺直腰板目不斜视,绝不表现出一点轻狂。
等到看到了那棵茶树,谢漫纵身一跃,攀在悬崖边上,花姑子也化作人形,浮在半空中。
此时天尚且黑蒙蒙的,底下却已经聚集了不少动物和精怪。
花姑子擦了一把冷汗,气喘连连,很是惧怕:“可不敢再载女郎了,就连那把刀的煞气都让我险些掉下来呢!”
谢漫正待说话,却见有一只巨大的老鹰冲他们扑了过来,见下面的动物的表情,谢漫知道此鹰必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她左手作剑指,在眉心一抹,那只巨大又壮美的鹰在她眼中便变了个样子,浑身带着几丝血气,却没有黑煞之气。
她偏头躲过了老鹰的第一次袭击,换了只手攀住墙壁,从腰间把唐横刀连刀带敲取下拿在手中。
待老鹰盘旋回转,再次扑了过来,她轻巧地用刀鞘敲在了老鹰的左边翅膀上。
鹰唳地惨叫了一声,便用右边翅膀拼命保持着平衡,旋转着慢慢落在了地上。
不多时,它便化作了人形,捂着自己的左手臂满脸感激地一拜:“多谢女郎不杀之恩。”
随即便踉跄着走了。
一见此等场景,其余蠢蠢欲动的精怪登时安静了下来,只等这位摘完了之后再采摘茶叶。
谢漫道:“单论速度,我不及你快,你先去把嫩芽摘一些,剩下的留给它们,免得误了时间。”
花姑子应了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来到茶树最顶上的位置,待到第一缕阳光撒下,立刻把最好的芽摘了一小半。
见她动手了,其余动物立刻各显神通上前采摘。
谢漫攀在悬崖上,朦胧清浅的阳光照在这些动物身上。
一只白鸽自她面前掠过,最大程度地展开那双比其他鸽子都美丽得多、柔软得多的羽翅,敏捷如风灵。
又有猛虎踏风,虎背肌肉分明又清晰,昂首一声虎啸,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最奇的还是一只通体浅金色的锦鲤控制了一团水浮在空中,轻轻摆尾,鳞片折射阳光,散发出浅金色的光晕。
她心有所感,侧头看去,就见一只火红的狐叼着嫩芽在空中优雅地踱步,狐吻上扬,妩媚又多情,见她看来,便卧了下来,毛茸茸的耳朵向后压,狐狸眼看着她,无辜地叫了一声:“嘤~”
……虽然知道这狐狸表达的是臣服求饶的意思,但是这很难不让人觉得“它心里有我”。
没有想要吓唬无辜小狐狸的意思,谢漫默默地收回了眼神,花姑子此刻也轻巧地落在了她面前,举着装满茶芽的小包,兴冲冲道:“女郎!茶叶都在这里了!”
谢漫沿着悬崖轻巧地一点点跳了下去。
她接过袋子,随意抓了一把塞在腰间的荷包里。随即拉过花姑子的手把小包放在了她手里:“辛苦了,这些都是你的。”
花姑子一愣,随即急急推拒:“这怎么可以呢?女郎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报答,我不可以拿女郎的茶叶!”
谢漫想了想,把小包从她手里拿回来,将原本塞在荷包里的也倒了回去,又把满满的茶芽包塞回花姑子手里:“我不会烹茶,拿了也是糟蹋好东西,你们替我保管着吧。”
“哪日我再到这个地方来,便喝一杯茶。”
花姑子想了想,这茶叶也不怕放坏了,女郎看着也确实不像是会烹茶的样子,便收下了,眼巴巴地叮嘱:“那女郎一定要常来我们家,我给女郎烹茶!”
谢漫一笑:“好。”
现在不赶时间了,谢漫便同花姑子慢慢地走了回去。一路上天南地北地闲聊,谢漫忽然想起来展小姐的事情,忙问:“这附近有没有久久不愿意离去的吊死鬼?”
花姑子叹气:“女郎这说的是哪里话?世人多苦,一根绳子吊死的不胜其数,吊死鬼多有冤屈,不肯离去的也不在少数。”
谢漫便隐去展小姐名姓,讲了来龙去脉。
听得花姑子惊叹连连:“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妙之事。”
这种事情,花姑子也是头一次听,她琢磨片刻,说:“女郎可知那小姐生辰八字?我愿意为女郎卜一卜。”
谢漫给了展小姐的生辰八字,花姑子的占卜方法和燕赤霞的又不同,不是龟甲铜币,也不是刀骨梅花,应该是精怪独有的法子。
不多时,她便看着卦象陷入了沉思。
“好奇怪的卦象……”花姑子喃喃道“怎的一半生,一半死呢?”
她再次占卜,得出来的却是一样的结果,这不免让以为可以帮忙的花姑子有些垂头丧气:“我解不出来,待回去了,请我爹解一解吧。”
回到了章家,花姑子急忙把卦象给章父看,章父正用带回来的嫩芽泡茶,一看之下,便道:“这姑娘有奇遇啊。”
谢漫听他话语意思好似是知道,便问:“什么奇遇?”
章父笑道:“人投胎之后,前程往事尽皆忘怀,虽说因果昭昭报应不爽,但是终究也不记得了。”
“可这女子在投胎之后,还得以留下一些魂魄报仇雪恨,岂不是奇遇?”
“只是那投胎之后的人缺失魂魄,应当是个傻子。”
谢漫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伯父,你能卜出来那剩下魂魄的下落吗?”
章父要了生辰八字,再次占卜,又从嫩芽包里捻出一根嫩芽,手里掐诀,口中念咒。
不多时,那嫩芽便散发出淡淡的荧光,直直地立起来,指向一个方向。
他笑着将嫩芽递给谢漫:“幸不辱命。”
谢漫神情一亮,接过嫩芽,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便立刻告辞了。
章家人知道她着急,也不多留,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来喝茶。
谢漫给狼使了个障眼法,又用绳子做了个笼头给它套上,便急匆匆地顺着嫩芽指引的方向走。
果不其然,谢漫越走越繁华,越走人越多。
直到进了一家客栈,那根嫩芽直直地往上指。
谢漫抬头看了一眼那根横梁,思索片刻,照例给自己开了眼,却什么没有看见,正沉思时,忽而感到有一道气流几不可见地从身侧划过,立刻敏感地看了过去。
天眼之下,那股微风立刻化作了人形,是一个秀美的女子,脖子上套着绳索,正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里,见她看了过来,尖叫了一声,却也不敢跑。
想来就是展小姐不肯回归的魂魄了。
谢漫从袖中掣出一柄短刀,两步逼近,左手小心地捻住绳索,短刀一探一挑,便挑断了那根上吊绳。
她收刀入鞘,问:“我受人所托,前来寻找展小姐的魂魄,你是么?”
那女子捂着脖颈起身,虽然谢漫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但浑身煞气还是灼伤了她。
她盈盈下拜:“不敢有瞒女郎,投胎到展夫人腹中的的确是我,不过我有冤屈还没有报,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投了胎,放任仇人逍遥人间啊!”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谢漫问:“怎么回事?”
那女子便道:“我自姓梅,已经死了十六年了,当年这里是我家的宅子,有小偷来偷我家东西,被送进了府衙,他用五百钱贿赂了典吏,使典史帮助他诬陷我同他有奸情。”
梅女思及过往之事,脸上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丝丝黑气,满脸仇恨:“我不堪受辱,便吊死了,不久,我父母也相继死去,这宅子便归了旁人……”
想到早死的父母,她由怒转悲,呜呜地哭出声来。
谢漫低头思索片刻,忽而问:“那典吏是谁?”
梅女便将典史的姓名身家一一道出,说是当地的世家大族出身,姓什么,名什么。
谢漫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又走到院子里回头去看整个客栈的大小,倏然,她道:“不对劲。”
梅女有些茫然:“怎么了?”
谢漫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并非说那典史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奇怪——你家应当也不算穷困吧?”
梅女点头:“确实如此,我家在当地虽不是首名,却也算得上富足。”
否则宅子也不会有十余间房子,大到足够开一间旅店。
“如若那典史想要钱,来敲诈你们家不是更好吗,恐怕不要说五百钱,就是五千钱、五万钱也能拿得出来。”
五百钱,就算十六年前银价有所浮动,也不过是半两到一两银子而已。
“既然如此,恐怕那典史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
谢漫没说的是,若果真是这样,恐怕梅女的父母死因也不是那么的简单。
梅女的故事,我一直觉得一头雾水,又说那典史是世家大族,又说为了五百钱就去诬陷人私通,不是说不可以,关键在于你好歹要价高一点,要个五十两一百两银子的。
而且小偷能出多少钱啊?就算真偷了好东西,同伙不贿赂典史直接打死小偷就算好的了,真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梅女的家大到够开旅店,怎么着也比小偷有钱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狐鬼情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