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垂着眸,根本看不清脸上神情。
“日后别再挨打了,伤了便不招人喜欢了。”赵棠梨当着众人的面提醒,说的直白,言下之意,这些做生意的人精,一下便明了。
掌柜顺势接下妙仙递过去的银两,“姑娘说的是,木头细胳膊细腿的,日后便不干这脏活了。”
一直到赵棠梨上了马车,马车驶离,少年人才抬起头来看消失的背影。
马车外除了驾驶马车的马车夫,还睡着个慕沉,倒是狭窄。
赵棠梨让妙仙将人拽进来,就这般放地上,也不将他扶起来坐着。慕沉躺在赵棠梨脚边,赵棠梨瞧他瞧得出神。
妙仙打量赵棠梨和慕沉之间古怪的气氛,心想这铁定是有些仇的。
此时,赵棠梨天人交战,想着的却是,要不要在慕沉脸上踩上一脚,解解气?
最终良心未作古,赵棠梨将慕沉给自己包裹伤口的帕子取下来,盖在了慕沉的脸上。
眼不见为净。
路上,赵棠梨又采买了许多吃食,解了自己的私欲。
管她劳什子的好细腰之风。
赵家一到,慕沉时机刚好,人便醒了,不知是不是蒙醒的,他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捂着头,头晕的很。
他抬眸,便看到赵棠梨睥睨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狐疑。
“表妹……刚醉酒失态……”
“表兄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好。”赵棠梨懒得听他所说,直接便下了马车,将其甩在身后。
赵家此刻并不是什么安宁之地,赵棠梨昨晚上趁着长辈睡着,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甚至还勾结了林姨娘,如今都已经被捅破到了老祖宗那。
马车到门口,赵夫人跟前的嬷嬷,赵大人跟前的管事,老太太跟前的婆子,和她自个跟前的柳嬷嬷都在等她。
柳嬷嬷更是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姑娘归家了,老太太德馨园有请。”
赵家如今也算繁盛。
新搬的宅邸,还有许多处院落还未曾用上,荒芜着,总有家丁往来其中。
穿过三道门,临近德馨园,柳嬷嬷提点:“昨日便已提醒姑娘,该安分一些。”
柳嬷嬷虽为海棠苑梨的管事,但除了吩咐老太太的旨意,甚少与赵棠梨说话,要说也是规训。
十余年相伴,既熟悉又隔阂。
赵棠梨其实并不讨厌她,前世赵家嫌她惹怒了崔相,要弃她时,是柳嬷嬷私下通融,让慕沉才能够带她离去。
也是她,每年给庵里的母亲送去厚衣。
赵棠梨摘下来面纱,“嬷嬷为何觉得,我乖着,那些人便能饶过我。”
“如何才算乖?如父亲和祖母所愿,攀附上崔、谢两家,为人不耻的妾室、外室便是安分了?可是这般,世人都不会觉得我安分。”
“嬷嬷,这不是世人千面,人又何苦活在规束之内呢?”
柳嬷嬷的脸上仍旧那般表情,一板一眼,“姑娘是赵家的三姑娘,有赵家才有如今的三姑娘。”
赵棠梨点头一笑,知人性本就复杂。
“嬷嬷说的在理,我自记得的。”
德鑫园外跪着的,全是赵棠梨院里的侍奉的人,包括小膳房里的小杵和林姨娘,除去被她带走的妙仙,都挨了打,身上沾了血的。
未进屋,便闻到了德鑫园佛堂里浓浓的檀香。
屋里主位坐着一位,头发全花白的老夫人,面容苍老,体型瘦小。此时她正在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佛珠,屋内随处供奉着大小各异的玉观音。
老夫人原也是琅琊王氏旁系出身,只可惜家族没落,夫君早逝,且死时官职太低,不曾留下家产。
寡母牵扯大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用尽浑身精血,如今不过半百之年,便已经如花甲之态。
二房三房的两位叔母也都在。
三堂会审呢!
只有她母亲没得立场,坐不得。
“梨儿!”
赵夫人瞧见赵棠梨心疼的紧,却也无奈,想上前,碍于柳嬷嬷提醒的眼神,又不敢来。
赵棠梨眼神示意赵夫人放心。
“祖母这般大的架势,将我院里的人都打个半死,婶婶和姐姐们该心疼了。”
众人都以为赵棠梨,今日该哭的梨花带雨认错,不成想她顶着一身的伤,气势却足足的。
赵老夫人:“身上带伤,抛头露面,有损赵家脸面。”
第一句话便是赵家脸面。
赵家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亲情寡淡,满眼只有利益二字。
赵棠梨跪地请安,“棠梨见过祖母,母亲,二叔母,三叔母。”
“昨夜事出紧急,孙女也是因为白日的事情慌了神,未来得及告知祖母,祖母就不要怪梨儿了。”
撒娇认错,素来是赵棠梨的手段之一,家中之人也见怪不怪。
昨夜虽与谢玄晖死斗一场,但毕竟是他亲口承认的有旧情要续。
这般,那就是还有价值。
有价值的赵棠梨犯错,在赵家不是事。
赵棠梨如往常一般,从柳嬷嬷那拿来茶水给赵老夫人递上,“祖母,孙女知错了。”
“祖母今日是去崔家族学的。”
赵棠梨给老夫人捶肩:“祖母,如今梨儿虽未得崔谢两家公子青睐,但只要梨儿去与崔二姑娘与谢四姑娘经营,日后总能寻到机会的。”
“梨儿还打听到,信陵侯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西城门,施粥救助贫苦百姓。”
“梨儿决定,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我也要替赵家外出施粥。若是得了信陵侯夫人之喜,梨儿害怕入不了小将军房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赵棠梨蹉跎十年,这点本事倒是学到了。
老夫人见她今日这般上道,还欣慰了一番:“信陵侯夫人是王府出身,谢侯爷如今四名子女都出自于她腹中,你若是早知道经营,何至于叫那不孝女抢夺了去。”
老夫人还想贬低几句女主,赵棠梨忙岔开话题道,“祖母,我院里的丫鬟还跪着呢。”
“那些护不住主子,心中有异的,杖责三十算是轻了,该找人牙子发卖出府去。”
老夫人早知道海棠院里那些人的底细,只是不明说。如今赵棠梨长脑子,老祖宗便也顺水人情,要帮赵棠梨将那些人处理了。
海棠院里的人,一个个都吓懵了去,哭喊着不要。
从府邸里发卖出去的丫鬟,通常只有一个去处,最差的窑里。
赵棠梨等着外头丫鬟哭倒了几个,才缓缓摇摇头,道:“祖母,梨儿习惯她们了,他们都是我院里的旧人。”
老夫人扫视完二房与三房媳妇,拿着佛珠的手,拍了拍赵棠梨的手背,“贪吃的蛇,该断尾。”
外头哭天抢地。
赵棠梨看着这眼熟的檀木珠子,上头刻着普济寺住持的法号:宿回。
“祖母,留下她们吧,侍奉我的活精细,刚进府的人,哪能学得会。”
老夫人也并非真的想发卖,敲打一番,告知在场的所有人,这赵家管事之权,还在她手里罢了。
赵棠梨递了台阶,老夫人顺势而下。
“那便由得你的性子去了。”
赵棠梨转身,将妙仙手里提着的糕点奉上,道:“祖母,听闻谢家的四姑娘最喜欢这杏花糕,我刚路过市坊,便也买来给祖母尝尝。”
“祖母不吃甜。”
赵棠梨闻言,意料之中的递回自己口中,还吃了两个。
是前世的口味。
谢玄晖每每折腾完她,事后哄她的时候,也会学谢四买糕点,甜甜的。
他本人不来,他买的东西,赵棠梨也算是喜欢的。
老夫人不忘提醒,“你等伤好了,便去给谢家四姑娘送上拜帖,带着这糕点去。”
赵棠梨一切事宜都应下,她与谢四惯来不熟,她的拜帖哪能送到谢四手里。
二房三房的夫人,瞧见赵棠梨轻松失宠又得宠,一个个坐在这,如坐针毡,十分后悔一大早来告状了。
“梨儿买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也能尝尝。”
老夫人没有分享之意,怪她们养的女儿没本事罢了,“若是大姑娘和四姑娘有半点梨儿聪慧便好了。”
三夫人接话回禀:“大哥的梨姐儿自是不同的,自幼美得出奇,这心智也聪慧,定能帮衬到赵家更进一步。”
不怕热热闹闹,凄凄惨惨,就怕这沉沉默默。
二房和三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想寻个由头,快些撤走。
这时,门房来报:“老夫人,大人回来了,信陵侯和小将军也一道来了。”
赵老夫人闻言,颇有惊喜,“快前去会客厅。”
赵棠梨伤着手,搀着老太太前往了会客厅,二房夫人和三房夫人,忙松了一口长气。
会客厅里立着屏风,赵棠梨有伤在身,不便见外男。
从屏风空隙瞧去,谢玄晖今日脱了外衣,只着中裳,学着廉颇,背着木柴来负荆请罪了。
会客的厅虽不小,但足以闻见谢玄晖身上的血腥味,中裳上印出来血痕,挨了不下十鞭。
他虽跪着,但眼底丝毫不认输,眼中狠厉不减半分,是个打了也不服的。
赵大人虽不敢让谢玄晖跪自己,但奈何不了侯爷让其跪。
谢玄晖这般,赵棠梨在谢家的仇恨是拉满了,但谢玄晖知错就改的名声也传出去了,自然日后言官也参不了谢侯爷。
谢侯爷周全,她这小计策倒成蜉蝣撼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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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人,我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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