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初吻。”谈扉明一怔，“什么时候？”
他搜罗回忆的千百个瞬间，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和沈欲忱亲过，遂抬手摸了摸沈欲忱的脸：“说呀。”
沈欲忱还保持着别过头的姿势，轻声道：“高中毕业。”
有了具体时限，谈扉明很快想起来——高中毕业，他们拢共就见了一次，那一次也是从前最后一次见面。
他记得那次自己在沈欲忱家喝了酒，再醒来躺在露台，沈欲忱脸色很烂。
原来如此。
“我真的不记得了。”谈扉明揽着沈欲忱，将他往沙发里边挪了点，自己则在靠外的那边躺下，对上沈欲忱的眼睛，“那时候酒量不好，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怎么亲的？”
沈欲忱移开眼，不想看他，被谈扉明按着脸掰回来对视。
如果说返校日表白被放鸽子，是他最难摆脱，反复出现的噩梦，那鼓起勇气亲完对方却什么都不记得，便可以排在其后。七年来，这两个梦交织重叠在一起，如同一个随时可能触发的警报器，提醒他这里还有一处旧伤尚未愈合。
沈欲忱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他垂下眼，反问道：“既然那时候酒量不好，为什么毕业典礼却赢了？”
“……因为我很想记起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拉黑我，就买了很多酒喝。”谈扉明很快地回答，听起来那段过往仍旧历历在目。
沈欲忱心里的烦闷减轻了一些，但也仅有从一公斤的棉花中用镊子摘去一团那么多，他的视线越过谈扉明，看向放在桌上的那束谈扉明送给他的花，只一天功夫，花瓣已失去光泽，憔悴不挺拔。
他触景生情，不禁开诚布公：“返校日那天我买了花，你没来。”
“……对不起。”谈扉明轻轻摩挲他鬓角的发丝，眼神诚挚而专注，轻声道：“那个吻被我忘了，你居然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是在给自己机会，从前喜好身不由己，总要为我自己争取一点获得幸福的机会。”
“嗯……”谈扉明气息清浅地、专注地望着沈欲忱，拇指顺着毛流形状抚顺他的眉毛，再渐渐摩挲到眼尾。
沈欲忱的骨相真是生得好看，气质纯净无暇，透露着一股天真的气息，但覆上皮囊，便凭空添了几分凉丝丝的忧郁，这种忧郁气质，和他眼尾自然携带的一片阴影也有必不可分的关联，并且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尾处还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垂下睫毛，则被遮住，抬起眼皮便重新浮现，仿若是行笔间无意溅在宣纸上的墨点一般灵动。
谈扉明凑过去，尝了这一滴墨的味道，再次“嗯”了一声。
沈欲忱抬手按在谈扉明唇上，隔着手背吻他：“如果那天信没丢，你会来吗，会答应我吗？”
“会来的。但那时候，我未必有答应你的底气。”谈扉明说，“别多想啊……高中毕业那会儿，我还什么都没有呢。”
“我不在乎你有什么，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你真是。”谈扉明叹了口气，垂下眼，“我知道你能做到，不过我最想要的，你已经给我了。”
“是什么？”
“你好好活着。”
说罢，他揽过沈欲忱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就是这样实实在在，暖暖和和地活着。”
沈欲忱的眼睫毛扫过谈扉明的衣领，在这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微眯着眼，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半晌才垂眸呢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为什么答应了我啊。”
沈欲忱轻轻道：“我同事说，人的性向在青春期基本就确定了，你为什么会答应我，以前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你没有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就喜欢了呢。”
“抱歉，我实在是太在意了，以前我吻你的时候，你推开了我，说我们都是男的，怎么接吻……我很难过。”
你推开了我。
你说我们都是男的怎么接吻。
你没来。
你的选择不是我。
你不喜欢我。
你后来也没来找我。
你不是我的。
……
一口气将这些年这些天挤压在心里的疑问尽数摘出去，沈欲忱长舒一口气。
尽管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尽管他也知道现在说出来既破坏氛围又扫兴，但是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由他精心编织九年的巢穴，但这巢穴建在一颗极其细的树枝上，即便终于等来了它的另一位男主人，也有随时有摇摇欲坠掉下去、被突如其来的风吹掉等一系列不确定的风险。
问完这个问题，摩挲着他肌肤的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沈欲忱闭上眼睛，搭在腿边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如果是一场梦那就醒来吧，他不想再做梦，没有哪一天醒来不是心中堵闷，这些年他只有靠酒精和药物麻痹神经来度过天日，那种感觉他永远无法忘记。
即便现在要是让他再体验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他也早已习惯了孤单的滋味。
这一次的等待足足有十分钟之久，谈扉明的声音才再度传来，伴随他胸腔的震动：“你一直都想问这个对吗？”
“嗯。”
谈扉明把沈欲忱抱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看着他：“我不是一时兴起，啊……怪我，说是最没用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沈欲忱看着谈扉明，心沉了沉，刚要叹一口气，谈扉明拉住他的手搓了搓：
“怪我，这个流程是不对的，怪我才意识到，我太着急了——沈欲忱，我要追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
沈欲忱躺在床上发呆。
两小时前，自谈扉明说要追他后，他和谈扉明从恋人关系重新退回朋友关系，谈扉明说，等他正式告白，自己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他。
为了让朋友关系生效，谈扉明还搞得很有仪式感，特地挑个整点——就从凌晨十二点起，他们当回朋友。
在那之前，谈扉明又把他摁在沙发上亲了一会儿。
零点有什么特殊的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个人零点前才唇齿分离，心跳得乱七八糟，然后在走廊分别，各自转身回房——以朋友的关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接过吻的朋友关系吗。
沈欲忱翻了个身，捞起被子蒙到头顶，揪着被子角抠了抠，接着不自主地勾起唇，拿着手机打字。
c：^ ^
c：他说要追我。
c：翻跟头小熊.gif
对面秒回：
童千雪：？
童千雪：那真是恭喜你啊.jpg
童千雪：早就看出来了，他能邀请你同居，还怕对你没心思？
童千雪：你可不要答应太快
c：^嗯 ^
回复完，沈欲忱拉下被子，弯起唇角又对着天花板无声笑了一会儿，再次打开手机，往工作室群里发红包
c：开工快乐
茂：哦莫！老板哥大气！
tony：凌晨发红包啧啧啧心情挺好啊～
vivi：？
第二天上午，沈欲忱收拾好行李打开门，看到谈扉明正在看笔记本。
他穿了件略紧身的黑色针织短袖，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蓬松有层次的头发搭在眉眼间，沈欲忱不由多看了几眼。
谈扉明从屏幕中抬起头，看着他道：“早上好。”
说罢谈扉明起身，抬起手刚准备合上电脑，临到半空又垂下手，走进厨房端出一盘卖相极佳的双拼吐司放在桌上，一边道：“吃完我送你去机场，还有时间，不着急。”
“嗯。”沈欲忱绕过电脑时看了眼屏幕，坐在一旁，拿起蜂蜜水喝。
明天正式开工拍新专辑主打曲的MV，今天工作室统一从各地飞往莫城汇合。归期不定，主要看天气。
谈扉明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划了几下，二月下旬，莫城平均温度仍在零度以下，捷里温度更低，看天气预报，那边未来三天都有降雪。
沈欲忱仍旧穿着很有风度，总之是一如既往地摒弃臃肿，谈扉明不好说什么，临行前将自己那条克莱因蓝的围巾搭在他肩上。
室内温度高，头发被塞进围巾里，扎得脖颈有些刺痒，沈欲忱撩出头发，直勾勾盯着谈扉明。
此情此景像极了同学聚会重逢的那天，但现在心境和关系都大有不同。
“记得回我消息。”系好围巾，谈扉明本来抬起手想抱抱沈欲忱，又记起自己是在追人，只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你在追我，还要求我回你消息啊。”沈欲忱说。
“……”谈扉明拎过行李箱打开门，按电梯，等沈欲忱出来，借着关门将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忍住还是想抱他的冲动，沉默地走进电梯，与沈欲忱并排站在一起。
显示屏数字快到负二楼，谈扉明才闷闷道：“求你了，我想和你聊天。”
声音很小，但沈欲忱听到了。
虽然是从各地飞莫城汇合，但茂茂和vivi还是提前一天从老家回到北市，同沈欲忱一班飞机。
半个月没见，茂茂从黑发染成玫瑰棕，沈欲忱第一眼还没认出来人，走到茂茂旁边转着圈将她头发欣赏一番，笑道：“好看，很适合你。”
“嘿嘿是吧！小姨选的发色，她说……”
vivi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茂茂连忙捂着嘴，鬼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看着沈欲忱转了话题：“哥，你穿得太少了吧，我这羽绒服和你这风衣站一起，都不像搁一个图层里呢……诶，这条围巾怎么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茂茂再定睛一看：“哥，你嘴巴怎么破皮了，唉，北市是真干呐！”
沈欲忱笑而不语，对上vivi意味深长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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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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