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渊之上，浓厚的阴影笼罩。
九尾微微歪头，血色瞳眸中满是杀意。
鲜红衣衫被狂风鼓动，他身后的九条狐尾流着金光。
此刻的九尾，着实是有些太扎眼了。
拨云见日，他便是重重阴云之后的太阳。
九尾尾巴轻甩，点点星光落下。在过分沉闷的环境里，九尾有一点太过扎眼了。毫无疑问的，他成了活靶子。
霎时间，万道箭雨如飞蝗过境般朝九尾扑去。
“九尾！——”
九尾却不很在意，甚至都没有什么更多的表情。
冲向他的箭雨骤然停住，冲向他的箭尽数被镜花水月吸收，期间魔息亦是被九尾化为己用。
九尾与他们之间隔着阴霾，他们并没有看见九尾眉梢眼角处的细微变化。
这些魔息他有就些受不了了。
除却创世神外，九尾是世间第一位神祇。
哪怕是他神力最鼎盛时，九尾也不一定能接受如此纯粹的魔息。
他们没看见九尾脸上的表情，注意力全在镜花水月之上。
于魔物而言，九尾与镜花水月更让他们忌惮。
九尾缓缓落下立于山巅，睥睨着山下众生。
“神尊！”
九尾发话喊自己了，四人几个眼神交换间，便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列阵护住九尾。
人群之中，凤有些惴惴不安。
他总感觉，大凤会把自己坑了啊——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还是得相信自己的儿子……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凤真的没办法完全安心。
九尾的出现太过突然，甚至他们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九尾的出现让双方人马都愣了愣。
魔族那边，还有对九尾手中镜花水月的忌惮。
“蜃境，起——”
天道决不允许魔物灭世，便创造了九尾、创造了镜花水月。
蜃境的华光照亮了暗淡的甘渊。
上古魔物的魔息，九尾吸收起来真的太艰难了。
甚至，他感觉自己会死，可是镜花水月又告诉他他不会死啊？
九尾暗自琢磨，也许是灵力尽失变成一只普通狐狸吧……
那样也挺好，反正自己还有阿玥。
九尾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可是——
眼前剑影闪过，九尾蓦地心惊！
下一刻，原本就身受重伤的苌策星君的心脏的被一柄翠色长剑贯穿！
“去死吧！！！”
是大凤！
在看见大凤的一瞬间，凤心凉了。
逆子你毁我啊！
等等？
那把剑……
你还毁你哥！
苌策星君本就受了重创，大凤这一剑差点没让他陨落。
他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癫狂的男子：“你……”
“你什么你！”大凤抽出剑一脚蹬在摇摇欲坠的苌策星君的肩膀上，“去死吧！”
苌策星君：“……”
他艰难地望向凤……
早知道，就不送大凤回去了……
凤脸色铁青，他拉弓一箭对准大凤的肩膀上，金色箭雨带起罡风、摧枯拉朽的神力全部涌向大凤：“逆子！”
羽箭将大凤射的后退几步，他捂着伤口恨恨地看着凤：“父亲，我早说过，我与他只能活一个！”他恨恨地看着被凤扶着的苌策星君，“您屡次帮我，难道不是要帮我杀他的意思么？”
苌策星君、凤：“……”
其实他们并没有将大凤放在眼里，毕竟大凤虽然堕魔，但是他的目的只有杀了苌策星君这一个。至于投靠魔族毁天灭地？
他虽说堕魔了，但神性尚在。
毕竟他的心障只有苌策星君，弄死苌策星君后心障尽消没准儿他还能继续念经修佛。
这是他们所有人、甚至是凤对大凤的了解。
父子俩对峙片刻后，大凤忽地又像抽疯一般化为原型直冲云霄。
这时候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凤居然是想伤九尾！
在镜花水月的桎梏之下，那些魔物虽被牵扯住却也同样不容小觑。
几乎是没有一个人能拦下大凤。
“大凤！”
凤拉弓搭箭，想击落他，大凤却硬撑着一剑斩下九尾三尾。
顿时他的脸上惨白，很明显的蜃境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原本受到桎梏的魔物亦是顿感轻松。
战局瞬间被扭转。
大凤被凤的箭钉在山石之上，明明是彻骨之痛，他却笑得癫狂。
“哈哈哈！一起去死吧！谁都不要活！都去死！哈哈哈哈——”
九尾也有一点后悔放过大凤了。
他恨恨瞪了大凤一眼，眼周暴起青筋，几乎是要将牙咬碎。
低沉的兽吟自他喉间逸出，洁白的足踏在一片焦土上。
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抽取他人灵力的是镜花水月没错，但是它抽取来的灵力即使不一定非要是九尾才能使用。
镜花水月并不能算是他的神武。
确切地来说他与镜花水月是双生之灵。
天地未开之时，天道倾尽一切创造了他想要的几个神灵。
创世六神西王母、后土娘娘、烛龙、伏羲、女娲、盘古。
与他六人一道被创造于鸿蒙的，还有九尾、镜花水月以及一切天道想要他存在于世的东西。
魔族、神兽、灵脉……
天道擅制衡，不能让魔族灭世，同样不能让神族灭了自己。
在那盘棋里，九尾与镜花水月被创造出来的作用就是为此。
也是这段时日日主神尊、太阴君、苌策星君接连受到重创，这件事超出了祂的预料。
创造出九尾，为的便是此刻。
不能让魔物灭世，亦不能让神族有能力与自己抗衡。
即使没有大凤，九尾也会因为其他种种原因、神魂俱灭。
九尾眼前是一片虚无，虚无之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挣扎、想要破土而出。
他蓦地睁眼，天地间晦暗不明，可似乎又从未像如今这般清明。
镜花水月的华光刺破重重雾障，瑞兽曾踏过巍峨高山、长河落日、层峦叠嶂往青丘去。而如今他又将踏破劫灰、往鸿蒙去。
九尾眼中的血色红光几乎晕染流开，在漫长的、寂寞的生命中，九尾第一次勘破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镜花水月为何要骗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得为自己的族民争一线生机。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片黑暗。看不见敌、看不见友，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暗处潜伏的是万千魔物，他们看不见它们。可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又让九尾能“看见”它们。
狐鸣之声穿破云霄，在九尾身后，一缕曙光穿透云层。九尾的身影被金光加冕，鎏金璀璨，如鹤穿云，如箭破空。
九尾透支镜花水月的神力、以自己的神魂化甘渊，囚住万千魔魇。
他消散在渐熄的蜃光中。
此战，九尾殒命、苌策星君寂灭。
大凤出走不知所踪，日主神尊派大羿追杀他、寻到就地绞杀。
当然在找到他之前，梧桐栖的重兵是不会退下了。
远在大荒山中，九尾划下的结界轰然破碎。
什么？
刚才还在于月灵鲛打架的枫玥瞬间就没了和他打架的心思。
师父怎么了？！
正在角力月灵鲛陡然失去了那点力气，啪叽一下拍在了地上。
“呃——唔嗯——你干什么啊？”
枫玥没有心思理他，现在他迫切地想见到九尾。
可还不待她去找九尾，镜花水月居然出现在她手中。
枫玥被吓了一跳，不可能的！
这是师父的神武啊！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铜镜表面有些细碎的裂痕，其中一道蜿蜒而下破开整个镜面。
铜镜中枫玥的脸被那到裂纹分开，她看见铜镜里的那个小姑娘哭了，哭得很丑很丑。
枫玥狠狠地抹去泪水，妥善地收好镜花水月。
她要去找九尾！
师父在……
甘渊！
他一定在那里！
可她寻到甘渊时，什么都没见到。
没有魔兽残骸、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九尾。
她抱着镜花水月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青丘没有了、师父也不在了、她没有家了……
没有人会保护她了，在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枫玥知道自己得长大了。
她还有族人，他们还需要保护。
咬咬牙，她再次爬起。
茫然片刻后，她往北海去了。
枫玥认识的人不多，能帮她、肯帮她的也许只有连照了。
九尾和他说过，连照是被镜花水月承认过的人，他的灵力能修复镜花水月的裂痕。
也许是知晓枫玥的目的，北海并不欢迎她。
但是也不能赶她走。
关了连照那么久没让他知晓九尾怎么样了，就是怕他闹。
真倒反天罡了，谁见过这么深情的龙啊？！
就算有，连照这种也属于是翘楚了，人家九尾压根都不理他的好么？就这他还爱得这样深？
“枫玥！”见到枫玥，连照又焦急又激动，“九尾怎么样了？父王不让我出去外面什么情况我一点都不知道！”
枫玥眼圈通红：“我师父死了——”
他先是一愣，旋即坚定开口：“不可能，你骗我！”
枫玥并没有接话，反而拿出镜花水月：“你可不可以帮我修好镜花水月？”
语气里，是连照从来没有听过的卑微讨好与乞求。
他看着镜花水月上的裂痕，怔愣许久，旋即他抬头，双眼里尽是茫然：“什么？”
“师父和我说过，镜花水月可以接纳你的神力，你是镜花水月承认的人。”
连照怔愣许久：“九尾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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