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韫一去十二年,乌清黎寻了她十二年,杳无音信。
这十二年,乌倾辞几乎没有在冶丘待着。
北狄南匪东倭寇,这是辰国的基本时局。
所以以前的乌玄翊、现在的乌倾辞才会时常不在冶丘。开国以来,大辰便鲜有良将。穷国还无将,本该早被其他国家吞并的,好在横空出现个隐先生。
几百年来,乌倾辞是最完美的那个“妖鬼”。
十二年,现下时局是与梁国平分天下。
而梁国,不过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罢了,迟早会并入辰国版图。
这段时日没有仗给乌倾辞打,他也回了冶丘。
时维九月,正是秋猎的日子。
此次秋猎,乌清黎并不是在围场里狩猎。许是如今辰国愈发强盛,他也有些自负,一时兴起要去赤岩山野猎。
随从之人除了一干护卫侍从太医外,只带了乌行坎和乌临熙。
乌临熙是太子,这样的事他自然会带上。
只是这太子他并不很喜欢。
他的众多儿子里,最优秀的是出生最低贱的乌行坎。
两个原因——第一就他和乌临熙在后宫倾轧中活了下来;第二他不仅自己能活着还能一路为乌临熙保驾护航,甚至乌清黎还怀疑他手上沾染的血肯定不少。
他很优秀,所以乌清黎决不允许乌行坎不露锋芒。若是他不甘于站在乌临熙身后,那他不介意让乌行坎提前萎于尘泥。
乌临熙胜在他是林书韫的儿子。
乌清黎一时兴起野猎,惹得乌临熙和和乌行坎担心半晌。
乌临熙担心,便自然去找乌倾辞。
他和乌倾辞讲了,乌倾辞便拨给他几个暗卫暗中保护他。
乌倾辞给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乌临熙,有多余精力也护着乌行坎,不用管乌清黎看着他死都行。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安营扎寨第一天,便遇上北狄南下。
蛮人并不知道这边驻扎的是皇帝,要不然怎么着都要生擒他。
约摸三更时,耳边骤然想起金声。
乌清黎猛然惊醒,腾地坐起翻身下榻:“怎么回事?”
门口侍候的侍卫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了,但随行之人都是京军之人,他知道定是有乱贼。
“陛下您待在帐里不要出来!”
他能听见帐外刀光剑影之声。乌清黎蹙眉,何人如此大胆敢夜袭?
乌清黎十七岁时也曾上过疆场,但是那时作为太子他就是起到一个稳定军心的作用压根就不用亲上战场。
他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夜袭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越是这样,才越心慌。
终于,乌清黎坐不住了提着刀出了营帐。
“父皇!当心!”乌临熙是被乌倾辞派给他的暗卫护送到乌清黎的营帐处,一来就看见乌清黎走出帐外。同时,一支利箭破空奔他而去。
而那些暗卫也是将乌倾辞的话放在心上了,保护好乌临熙顺带可以看着乌行坎不用管乌清黎,所以他们只淡淡的看着那支利箭奔着乌清黎去。
噗嗤——
利箭入肉壳,发出可怖的声音。
乌清黎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剧烈的痛感叫他一时大脑空白。
“父皇!”
“殿下。”一路护着他的那几名暗卫拉住他阻止他要往外走,“人太多了,我们护着您出去!”
“那我父皇怎么办?”
这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几人架着乌临熙往外杀去。乌临熙不愿意走,但拗不过他们最后是被扛走的。
乌临熙心急如焚:“父皇!”
乌清黎咬咬牙,挥剑逼退扑向他的蛮人。
他没看清楚带走乌临熙的人是谁,他听见乌临熙喊自己,也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
作为父亲的本能加作为之皇帝的多疑,他觉得乌临熙是被人掳走了。
他得救乌临熙!
虽然他是皇帝,但现下情况太过混乱居然是无人顾及到他。其实也怨他自己乱跑,所有人都以为他就在营帐里,并不知道他跑了出去。
箭上应当是淬了毒的,乌清黎神志愈发模糊。
好在乌倾辞的暗卫将这一路之上的蛮人都被解决的差不多了暂时他也碰不上蛮人,要不乌清黎今夜就能驾崩。
只是箭上有毒,他撑着剑勉强站稳视线愈发模糊。
隐约之间,他听见有人喊自己。
“父皇!”
声音愈发近了,乌清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临熙……”
乌行坎愣了一下,旋即跃下马。
“父皇,是我。二弟被叔父的人带走了,很安全。”
平安的人……
好吧,无论如何,临熙安全了。
“父皇,得罪了。”乌行坎架着乌清黎送他上马,“叔父的近卫已然杀出了一条路您骑着我的马快走,免得蛮人追到此处。”
乌行坎扬鞭打在马腿上,马受了惊一路狂奔。
乌清黎着实是受不住了,在马背上便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是躺在一间很破败的屋子里。
乌清黎肩膀上的箭应该是被取下了,已经感觉不到了。
伤口很疼,乌清黎忍不住蹙眉。
他能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药草味。
是谁救了自己么?
乌清黎一扭头,便看见床边坐着个小孩儿。
他应该很困了,坐在椅子上脚踏在椅前横木手搁在膝盖上捧着自己的脸不住点头。
乌清黎愣了愣。
小孩打了个哈欠,睁眼看见乌清黎醒了。
他惊喜道:“你醒了!”
乌清黎却并无其他动作,只是定定看着他。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
旋即他苦这一张脸:“看你的衣服应该也是很有钱的可能吃不惯山糠野菜,但我真的没钱。”他叹息,“不过我这里有很多药草,我要是给你治好了你走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一点钱?”
“不给也行,阿嬷说了学医之人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片刻后他又说,“可我都要吃不饱饭了……你有钱么?借我一点也行……”
乌清黎并不理会他,他自己便叽里呱啦说一大堆。
他也是自己一人在山中呆了太久,抓着一直蚂蚱都要和它聊半天更何况遇见了人。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乌清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那小孩眼睛都亮了几分:“我叫林淮!森林的林淮河的淮!”
乌清黎颔首。
林淮很兴奋:“你呢你呢?”
乌清黎想了想,其实随便编个名字是很容易的,但乌清黎不想骗他:“我不告诉你。”
林淮撇撇嘴,看着有点失望:“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反正等你伤养好了就得走……”
乌清黎笑了笑,起了点逗他的心思:“我外出做生意遇见了山匪,钱财货物都被抢走了,所以我可能走不了了。”
“我养不起你!”林淮手都要挥出残影了,他哭丧着脸,“我才十二养自己都很难的!”
他心内发笑,决定继续逗他:“你留着我吧,你刚才说的学医之人悬壶济世,难道你现在不济世了么?”
林淮:“……”
对他而言,乌清黎说的事是很有诱惑力的。
林淮十二岁,正是好动的年纪。
他没有父母自小便是和阿嬷一起,但是阿嬷太老了,前两年死掉了。
于是十二岁的林淮便开始为生计奔波。其实他医术很好,阿嬷什么都交给他了,但由于年岁太小并没有人敢叫他看病,他只能靠买药草换取那么一点点银钱过活。
因为他太小,所有人都欺负他。林淮看得明明白白,但是他不敢说。
一直到今日,林淮这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
所以乌清黎说要留下来陪他,对他而言不仅是负担,也是诱惑。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将伤养好再说其他的吧。”林淮叹息,“你醒了我就不在你这边看着了,明日还要上山采药呢。”
林淮跳下椅子打着哈欠离开了。
他二人在山里同吃同住,虽说林淮还不知道有关乌清黎的任何事宜,但是他还是很依恋乌清黎。
今日乌清黎也能下床走动了,便和林淮一道进山采药。
乌清黎不认识药草,但能帮他背着草药筐。
林淮是真的很喜欢说话,一路上嘴巴压根不停叽里呱啦的。
乌清黎也不嫌他烦,偶尔还能搭两句话。
今日里有乌清黎陪同,林淮采的药也比往日多了些。
加上前几日攒下的,刚好一起拉到山下卖了。
林淮笑得很开心,每次卖了草药他都要给自己买从云居的糯米团子吃,五个铜板三个。
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但是对于林淮而言糯米团子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毕竟他最穷的时候只能啃树皮。
林淮咽了咽口水,一想到明天就能吃到甜甜软软的糯米团子高兴的走路都忍不住蹦蹦跳跳的。
“怎么这么开心?”
“明天我们去把草药卖了买好吃的~”林淮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嗯。”
以前林淮是只能背着药筐下山卖,先前阿嬷在的时候家里还有一副骡子赶的车架,去年骡子死掉了有车也没法赶,刚好乌清黎带来他带了一匹马。
林淮装好药草,熟稔地跳上车按着以前赶骡子的手法赶马。
“等等。”
林淮果真停下:“怎么了?”
“我们一起去。”说着便也要上车。
“你身上的伤?……”
乌清黎爬上车坐稳,有点嫌弃但还是克制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你往里坐点免得跌下去!”林淮扬鞭驱赶着马往山下去,“山路颠簸,小心着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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