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走了之后，那些宫女和太监也跟着快步走了。
风雪宫里的下人不多，江木平日也不使唤他们，眼下这些人避讳地躲起来。
估计是之前秦王的话让外面听见了，妖怪言论虽荒谬，但听起来确实渗人。
屋内王少轩恍恍惚惚说着自己忽然回忆起的印象里的场面，他说有两个年轻男人在说话，但他听不清谈话的内容，只知道处在江木位置上的人很是忐忑，而处在秦王位置的人，尽管态度温和但眼眸里尽是冷然，他们和刚才的场景相似又处处相反。
江木静静听着没插话，王少轩讲完话又飘过去拿起来那本薄册，他盯着上面的内容认真看着，史书记载中的一笔一划都渗着鲜血，他似乎能嗅到当年的惨状，梦里梦外的哭喊，难闻的血腥味，过了一会儿王少轩突然说：“信，先生，我记得我丢了一封信。”
＊
王少轩丢的是什么信，江木不得而知，连王少轩自己也不清楚。
他很懊恼地锤头去想，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江木没有追问，他一如既往看书、下棋、练琴、画画，在这深宫中不问世事，王少轩跟在他身边像往常一样陪伴着直到某天秦王派人传旨，秦王向来是有事就跑风雪宫，他带来的都是江山社稷的大事，这些事不好旁人来问。
加上秦王刻意囚禁，这几年江木不曾出去过。
如今太监来风雪宫传旨是头一次，这让沉思自己过去的王少轩都忍不住跳出回忆来惊奇。
传旨的人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让他换新衣上朝，他们带来的衣服是官服样式，看不出品级，也不像朝中大臣穿得那么臃肿，应当是秦王派人专门为江木做的，那些人说完话低头退到外面静静等候，屋内王少轩拿起衣服伺候江木更衣。
“自从秦王登基后，先生就被软禁在宫中，他不是一向不愿意先生出门吗？今日怎么会特意召见，莫非秦王想让先生站在台前了？”
王少轩一边帮江木整理着外衣，一边不解地问他，江木的神情永远都是淡淡的，就算泰山崩于前也面色不变。
“他厌倦了这种猜疑氛围，也不想再对我忍让。”
“先生这话是……”
“无妨，是时候抽身了。”
王少轩还有话想问，可江木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出门随人前去，由太监引路进了朝堂。
王少轩自然是跟着的，鬼魂没有重量，他轻飘飘穿过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停在殿前。
周围人窃窃私语，他们讨论的是站在最前面的江木，秦王居高临下阴鸷地盯着江木道：“你该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何？”
江木俯身行礼，落落大方，他应道：“陛下想要做个了断。”
秦王冷笑一声：“你可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忘恩负义，朕真是瞎了眼！”
在王少轩心中他十分敬佩江先生，听不得别人对先生不尊重，以往秦王态度不好，但那是私下，而非当众羞辱。
王少轩气道：“秦王为什么总是这种态度？先生为了百姓考虑，扶持他那是一片好心，先生又不欠他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说人！”
他当了八百年孤魂野鬼一直飘飘荡荡无欲无求，今日难得如此生气。
江木没有像王少轩那般生气，他只是目光平淡道：“陛下心中已有决断，又何须多言。”
秦王怒道：“你还想迷惑朕，又在装什么清清白白的世外高人，或者是仙人下凡？这几年朕以为你是真心辅佐，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和他国有勾当！甚至把探子都安插了满朝上上下下！怪不得你什么都知道，怪不得你在宫中消息也没有阻断，全是蒙骗朕！”
他摆出种种证据，人证物证都有，矛头全指江木，大意是说，江木这人居心叵测，他是帮了国家化解危急，但这只是迷惑秦王的手段，只是为了让秦王变成傀儡听从摆布，江木听着也不反驳，在一片吵闹的指责后，他得到的罪名是通敌，斩首示众。
这个判决让王少轩觉得好笑，江先生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被处决，但谁能想到江木就是认下了。
他穿着那身新衣被带走，接着一刀落下什么都已逝去。
王少轩傻傻看着对方的尸体被麻袋装好然后送去火化。
那一刻他才知道江先生真的没了，帝王无情亘古不变，王少轩记起了自己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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