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人会因为同情而买下一个奴隶,但鲜少会有人帮一个妓/女赎身,因为她们代表着麻烦。
好色如陆老爷也是同样,他买下她只是当初和人打赌,虽然他确实贪恋颜荧的美貌,但也仅此而已,玩腻了便一脚踢开,他的眼眸里净是无情和嫌弃。
每个客人都曾说过要帮颜荧赎身,可她从来不信,男人的话能当真吗?床上的话没有一句能相信的,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能信的只有陆云峥。
但现在在颜荧心中又要多加一个人。
颜荧端着刚泡好的新茶来到亭子处,那人背对着她站在池塘边观鱼,她轻声叫了句:“先生。”
那人转过身淡淡看她一眼应声:“嗯。”
“先生,茶已经泡好了。”
“好。”
这个黑衣男子就是那天轿子里的那位,颜荧求他买下自己,他居然就真的买下了她,春艳楼的花魁不是一般身价,颜荧不知道对方究竟花了多少钱,但他就是帮自己摆平了不堪的过去,这一切像做梦一样。
黑衣男子的名字叫江木,普普通通的名字,据说他的身份也是普普通通的,江公子是个教书先生。
那日他带她进了一处宅子,和等级森严的陆家不一样,宅子里只有他一个主人,他把她带回江宅就没管她,没有像陆老爷那样贪图她的身子,也不曾提钱的事,颜荧待了两天后自觉做起丫环的工作,这一做就是三个月。
虽然她当时求江先生买下自己是权宜之计,但颜荧也没想过趁人不注意收拾东西逃走。
先生不提是他的事情,自己要是不告而别那就太无耻了,比在春艳楼做妓/女还要卑劣,而且欠的帐总归是要还的。
她站在石桌前为对方斟茶,眉眼微垂,安分守己,江先生拿出一个蓝色钱袋放在她眼前。
“……先生?”
“春艳楼的生意因为违反法度被抄了,楼里的人都安置妥当,有的选择回老家,有的自谋生路,这是你应得的那部分。”
颜萤呆呆捧着对方递过来的东西不知所措,钱袋沉甸甸的,摸着里面还有厚厚银票。
江木把东西给了人后,坐下轻轻捧起一盏茶慢条斯理道:“我的那部分已经拿了回来,你我今后互不相欠,以后不必在江宅做这种活儿,对了,我托人打听过,当年卖你的那个男人在拿钱回去的路上遭遇劫匪死了,你拿着这份钱以后好好生活。”
江先生说话总是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起伏,颜萤的眼泪却慢慢积聚起来。
春艳楼的买卖违反法度谁不知道呢?
知道又如何?他们只手遮天、层层剥削,这些年她卖身攒的钱竟怎么都赎不了身。
身处泥潭之中的颜萤比谁都清楚春艳楼的背景,为什么她请求别人买了她,而不是灭了春艳楼?那自然是因为办不到。
办不到,就不要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谁知道江先生轻描淡写做到了。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路,她渴望的自由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
“颜萤多谢先生救命和再造之恩!”
颜萤捧着那袋钱跪下朝江木郑重磕了几个响头,江木神情淡淡没应也没有阻止。
他饮着茶水,石桌上有着一本书籍,旁边是笔墨,他看着书时不时会批注几笔。
旁边的颜萤站起来后额头都有些红肿,对于江木的做派她没觉得奇怪。
相处三个月,她早已习惯了。
现在先生做先生的事情,她也该想自己的事,可不管怎么想在这个社会里都逃不开门第,若是没遇到陆云峥还好,这些钱足够她过下半辈子,但是遇见了心里就免不了有遗憾,自己的身份怎么都和云峥不匹配,他们能在一起吗?她配站在他身边吗?
颜萤不认识几个字,也没人让她学。
春艳楼的妈妈说女人识了字就会多想,变得不好管教,她说楼里那些落难小姐就是如此,都入了楼了还嚷嚷什么卖艺不卖身,其实这话只是春艳楼卖人的噱头罢了,为的是把初/夜拍卖一个好价钱,颜萤出身贫寒,她美得明媚张扬走不了哀婉的清倌之风,因此这些年学的东西也就是几首露骨的艳歌和卖弄身姿的舞蹈,讨男人欢喜的伎俩,登不上台面。
她在陆云峥面前总是很自卑,想得到青睐,又怕他厌恶她的过去。
没有自由的时候她奋不顾身想要见到对方。
有了自由时她又变得胆怯起来,好像没有勇气出现在他眼前。
颜萤低头看着手里的钱袋正茫然无措,旁边的江木忽然开口淡淡问:“不知道何去何从?”
“……是。”
“明日我要启程去京都授课。”
颜萤听了这话抬头下意识接道:“那颜萤去给先生收拾行李,先生这次要去几天?带多少东西?”
她自从揽下丫环的工作事事都尽心尽职,但话音刚落颜萤随即就反应过来江先生说过不让她做这些了,那她也没资格碰他的东西。
颜萤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旁边的江木抬头问了一句:“你想念书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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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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