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玦

轰隆隆——

一场大雨下得天空灰蒙暗沉,偶尔闪过一阵阵响雷,雨水打落在山野密林间,噼里啪啦的一片。

阴郁的森林中,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孩在身上披着一大片芭蕉叶,小心翼翼地匍匐往前。

她的目光锁定在前方的一个树洞里:一只熟睡的猴子,比她的身型还大,棕色的毛发,怀里圈着的一个东西正在幽暗的洞穴里散发着莹莹绿光。

一块系着粉色蝴蝶结的玉玦,粉色的丝带已经沾染了泥土,润湿了一片。

女孩无声地爬到了树洞之前,趁着猴子仍在熟睡,疾速地伸手抓向了它怀中那物——

“吱吱!”

在触及到一阵冰凉之际,猴子猛地跳了起来,一手按住了玉玦。

“吱!”

女孩学着猴子的模样,龇起大牙咧着嘴吓回去,手里紧紧抓着玉玦不放。

唰!

猴子尖声叫着,抬起手就抓了她脸上一道,顷刻间娇嫩脆弱的皮肤上就多了抹红光,被雨水冲刷到下巴。

“吱吱吱!”

女孩被疼得瞪大着一双眼睛,但手上死抓着玉玦不肯放,眼见着这猴子浑身炸开了毛一样,嘴里就学着它不断地越喊越大声,试图逼退它。

可这猴子又朝她抬起了手——

“吱吱!”

女孩也学着它的动作,发了狠地扑了过去,在扑倒猴子的一瞬间,双手使劲地抓着它不断扭动的双臂和身躯,毫无章法地捶打起来。

茫茫大雨间,两道瘦小的身躯转眼间就扭打到了一起,顺着山坡往下滚动,浑身沾满了山泥和草屑。

“咳!”

在两具身躯停下滚动的时候,女孩咳出了不慎吸入嘴里的草屑,却发现猴子被她压在了身下——

咚!

她马上一手把猴子的脑壳按入下面的泥泞之中,趁着它没有反应过来期间拔腿就沿途跑了回去。

就在刚才她和猴子打斗的地方,一只玉玦安静地躺在滂沱大雨之中,雨水浸透了粉色的丝带,但把玉冲刷得晶莹剔透。

女孩马上把玉玦拿了起来,按在自己心口处,感受着它的冰凉和自己的心跳,坚硬的凉意与砰砰心跳交织的异样感觉,很安心。

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做冷,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

她只知道这是她的,原本就在她身上的东西,是那只猴子在不久之前从她手里抢走的。

是她身上唯一的东西。

也许是那天他们忘记夺走了而遗留在她身上的。

天上的雨仍哗啦啦地下着,把女孩的脸庞都浇得湿透了,她的眼睛就顺着这场水流落下了泪……

*多年前

“这小畜生,简直就是个天煞孤星!”

话音刚落,刚出生的女婴脸上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留下了一记火红的印。

分明疼的是她,打她的人却红着眼眶流着泪责骂她:“你妈为了生你大出血没了,你爸心脏病突发也死了,你满意了没有!”

女婴被打疼了还被大声责骂,自然就哭了起来——

啪!

又是一巴掌。

“哭哭哭哭,你还有脸哭?”那人怒气冲冲,周围的人也纷纷安慰着那人,咒骂的话语伴随着指责的指尖不断地对准她。

后来,她被这些人丢弃在偏僻的山洞里。

“自生自灭去吧,小畜生。”

临走前,他们什么也没有给她,只丢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话。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昏暗的山洞里沉沉睡去。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了一切都会变好。

但睡梦苏醒后,她仍在冰冷的山洞里。

她转了转身,发现手腕上系着一条粉色的丝带,抽出来后,原来还绑着一块圆环一样的东西,只是这个圆环崩断了一处,没有接连得上。

就好像她和那些人一样。

医院里的人说那些人是她的家人。

而她是被家人丢出去的一部分。

*

脑海里回忆的画面逐渐变得黑白而模糊,天上的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

女孩手里握着她唯一的玉玦,低垂着脑袋,无声地流着泪,任由着雨水哗啦哗啦地冲刷着她的身躯,冷得直打颤。

之前捡来挡雨的大片芭蕉叶就在她的旁边,已经被雨水浸透了,但她觉得不重要。

这种叶子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是。

可现在,系在玉玦上的粉色丝带也被雨水浸透了,上面还布满了黑泥,没有之前那么光鲜亮丽了。

这本是她多年以来见过最漂亮的东西,和山里春天开出的鲜花一样的颜色。

她低着头,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手指摩挲着粉色丝带,试图把上边的污点擦去,但无论怎样也抹不掉。

她不甘心,又狠狠地搓了一下。

唰!

脆弱的指尖就被地上的碎石划破,如丝般的鲜红顺着水流散去,飘得很远很远。

远到,好像为她带来了新的动静。

哒哒、哒哒

鞋子踩踏着山路泥泞的声音,越发靠近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下抓紧了玉玦,生怕又被夺了去。

但来者在她面前停下了,一把撑开的伞遮去了冰冷的雨水。

“小妹妹,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山里啊?你爸爸妈妈呢?”

她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这般复杂的音节了,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类面容。

“你爸爸妈妈呢?”对方又问。

“嘶……”她昂着头看着比她高大很多的人类,努力回想着当初家人指着她所说的话,尝试着发出相似的音节:“死、死了……”

“啊?是在这山里出的事吗?”

女孩仍茫然地仰着头,没有反应。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女孩还是没有反应,眼前这个人一张一合的嘴里所吐出的音节太复杂了,她都未曾听过的,她只能从中感觉得到对方似乎很难过,和她手里捏着的东西被夺走后的状态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愣了愣,好像终于读懂了她的茫然,又换了种说法,“那你的家人呢?你的家人平时怎么叫你的?”

“西……西奥……”女孩皱着细细的眉,艰难地回想着当年抛弃她的家人,嘴里所发出的音节,“西奥……小、小畜生。”

“……”那人沉默了半晌,终是朝她伸来了手:“来,跟婆婆回家好么?”

她听不懂眼前的人说的话,在对方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马上把手里捏着的玉玦使劲悟在心口处,呲起牙试图吓退对方:“吱吱!”

“婆婆不抢你的东西。”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从兜里拿出了一颗锡纸包裹着的水果软糖,贴心地松开了包装后才向她递了过去,“来,婆婆不抢你东西,婆婆送你东西,尝尝吧啊?”

她方才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糖果——连带着包装纸一同塞入了嘴里。

一些是硬的,嚼不动,但是里边又有一些是香甜软糯的,像是野果,但比野果甜多了。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包装,不能吃的。”老人说。

女孩仍是倔强地嚼着锡纸,感觉着它淡淡的甜味。

“你这孩子,真的是,连糖都不会吃么?”老人好气又好笑,“这种软糖连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都能吃。”

嚼嚼、嚼嚼

女孩顽强地把锡纸嚼烂,一并咽进了肚子里。

老人又给她递来了一颗糖:“跟婆婆走吧。”

这一次,这颗糖已经被完全剥去了锡纸,只剩下光滑软弹的软糖本身。

女孩三两下就把它吃进了肚子里,然后搭上了老人递来的手。

她就这么被牵着,走下了山坡。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老人的伞刚好遮挡着她瘦小的身体前行,这一路上,她没有再被冰冷的雨水打湿身体。

“小家伙,以后你就跟婆婆姓吧,婆婆姓裴。嗯……婆婆再给你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你看,这外面的雨多大呀,不如,就叫霖铃吧?”

“霖……铃?”女孩试图模仿读音而重复着。

“嗯,霖铃。”

老人牵着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包裹着被雨水浸透的小冰手,让它渐渐暖和了起来。两个人就顺着下山的小径,渐渐远去。

躲藏在枝叶之后的身影,目送她们远去之后,收回了手里的粉红色丝带。

“老大,不给她换一条丝带啦?她刚刚这么伤心……”旁边一个小树妖询问。

“不必了。”他说,“太唐突了。”

“可老大你以前也是这么给她更换的呀?”

“那都是在她熟睡的时候。”

“哦……”

小树妖终于闭起了嘴巴。

但一旁的小花妖就狠狠地“切!”了一大声,“这么矜持?当初强行跟人家结婚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唐突了?而且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宝宝你都下得去手……”

啪!

下一刻,小花妖就被他们老大恼羞成怒地敲打了一下。

“我不过遵从历代鬼王嘱咐,知道她是能治鬼怪伤病的水灵圣体,才……才把定亲玉玦给她的。”

而如今在说这番话的当代年轻鬼王落千钧,红晕都飞上了脸庞,强撑着冷静的声线中也兼杂着几分颤抖,“我又没做什么。”

“对啊对啊,别说得我们老大这么道德沦丧,就算我们是鬼怪,也是有操守的!怎么会对小女孩下手啦……”小树妖就顺着落千钧的话反驳小花妖。

“嘁!对啦对啦,我们老大很有道德操守,看着那么丁点小的女孩,就和人家结婚,还偷偷摸摸的不敢出现,只敢去找粉色丝带给人家绑蝴蝶结,说小女孩就喜欢这个……”小花妖不屑地数着落千钧的“罪行”,越说越多,说得落千钧好好的一个鬼王,脸颊上的温度竟直线飙升。

“我没对她做什么。”但他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干巴巴地重复着他坚守多年的道德底线。

“那你老婆丢了,追不?”小花妖又问。

“……不追了。”落千钧回头一看,山间的道路上,早已经没有了人类女孩的身影。

但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玉玦仍幽幽地散发着绿光,那是他和妻子之间的联系。

“只要玉玦还在,我需要的时候就能找到她。”

“老大你真是个好……鬼。”小树妖钦佩地看着他,“那小家伙本来就是没有人要的啦,被她的家人骂着天煞孤星给扔我们山洞里了,还是老大你要的她,现在她跟人家跑了你也不生气。”

“你……”落千钧转过头来看向小树妖,“你不许这样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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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玦引
连载中与谁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