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聚宝斋小东家给出的信息,凤婵音立刻装作一副气不过的模样,顿足道:“他指定是把我的宝贝给卖了!”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砍了他那两只爪子!”
小东家有些同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他已经几天没来过赌坊了。”
“我们只当是他发了财,改邪归正,好好过日子去了。”
一边说,一边又止不住地笑道,“原来这好日子,是你送给他的,哈哈哈哈……”
凤婵音没管他的嘲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十来天没来过了?”
“你们赌坊每日的来客也有上百号人,你大小也是个东家,怎么会记得住他那样一个小人物?”
他们师兄妹二人在给对方演戏,因此她也怀疑对方在给他们演戏。
说不好,这王贵就是被赌坊给扣起来了,或者已经害死了。
小东家骄傲地扬了扬脖颈,炫耀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沈万金是怎么坐到聚宝斋小东家的位子的?”
凤婵音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土包子,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他有什么人人皆知的独家本领,好奇道:“怎么坐到的?”
沈万金哼了哼,就等着她这一问呢!
他咳了咳,清清嗓子,又扇了两下手中的扇子,做足姿态,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是凭着……”
“是因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星时抢先说道。
他不像凤婵音似的十几年没下过山,所以对京城里的趣事还是知道一二的,对于聚宝斋的二东家,当然也有所耳闻。
沈万金:“……”好讨厌的一个人。
就那么平平无奇地说出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一点都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刚刚还觉得弟弟比较讨厌,现在觉得哥哥最讨厌。
弟弟只是呆憨,哥哥是万分的不识趣,扫兴致!
凤婵音瞅着他被噎住的神情,有点摸出了这位沈小东家的脾性,她灿然一笑,赞叹道:“从来只在书里听到过这样的本领,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能过目不忘。”
“沈东家真是天赋异禀,令人钦羡!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上这聚宝斋的大东家。”
“我要是有沈东家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天天被爹爹嫌弃是块朽木,更不会着了那死骗子的道。”
沈万金被她吹捧得很是舒畅,谦虚道:“‘小’东家,‘小’东家,还不是‘大’东家。”
“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哈哈哈!”
凤婵音也应景地哈哈了两声,然后才状似苦恼地道:“沈兄小小年纪,就能被家中委以重任,不知除了这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有没有旁的诀窍?”
“小弟也想学习学习,好让家中老父能够刮目相看,早日放我出去历练历练。”
“你是不知,小弟我的日子,难啊!如今又弄丢了一个重要宝贝……”
“若就这样空着两只手回去,两条腿都不够家父打的。”
对于托赖家中荫蔽的“二代”们来说,日常最烦心的,就是怎么获得父辈的赏识,不被定义为是离了祖荫就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凤婵音编造出来的“烦恼”,沈万金可太感同身受了。
尤其,他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小时候却没少被父亲骂作朽木,只因他在科举文章一途总是不开窍。
朽木见朽木,惺惺惜惺惺。
沈万金立刻接受了凤婵音口中的这一声“沈兄”,和她讲起了他从“纨绔二代”逆袭成“成器二代”的曲折历史。
交谈的过程中,他初时还故作矜持,以过来人的姿态教导凤婵音做人做事的准则,谈到后面,就渐渐变成了两个人互倒苦水。
一个说父亲只重视年长的兄长,大生意都交给了大哥去做。
一个说爹爹只宠爱妾室生的庶弟,宠妾灭妻,想要把家中的资产通通留给幺子。
被冷落在一旁的星时:“……”他错过了什么?
这两个人,是怎么从剑拔弩张的冤家对头,一下子转换到惺惺相惜的异姓兄弟的?
中间,是不是少了什么过程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瞎话张口就来的小师妹,简直叹为观止。
她讲述的那些假故事,不仅有鼻子有眼,而且还非常真情实感,好似她真的是一个被庶弟压得抬不起头的可怜哥哥。
这边,星时在风中凌乱,那边,已经“沈兄”“时兄弟”地叫上了。
约莫两刻钟过去,星时茶都喝完一壶了,他对面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长长的诉苦话题。
沈万金也交代出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王贵的事情。
王贵是真的失踪了。
不过沈万金作下了保证,他会帮着打听王贵的下落,把宝贝找回来,还给他的“时兄弟”。
保证完了,他才恍然记起什么,问道:“是什么宝贝啊?”
星时没想到临时编出来的谎还需要圆回去,一时被他给问住了。
他心虚地看向小师妹,眼神示意:我不知道他会问呐,没准备啊!
“是一块双面透雕的凤纹玉佩。”凤婵音立刻回答道,连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
接着一边悔恨地叹息着,一边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那块不存在的玉佩,“玉是上等的白玉,但这用料倒还在其次,贵重的是雕刻的手艺。”
“那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玉佩,玉中的凤凰纹路雕得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世间再难找出第二块。”
“会此工艺的玉雕师傅,也难遇第二个。”
“就是因为这凤雕难得,且合了右相大人的姓氏,我才想着呈奉上去,替家里博一个前程。”
“谁知道却……”
“哎,都怪我识人不清。”
沈万金宽慰道:“这么难得的玉佩,见过的都会有点印象,打听起来就更容易了。”
“时兄弟放心,哥哥一定帮你找回来。”
凤婵音拱手道:“那就劳哥哥费心了。若真能找回来,小弟一定摆上一桌好酒,好好感谢哥哥。”
感谢完,又转而道,“若找不到玉佩也就罢了,大不了回去挨一顿揍。”
“但这个王贵,我必须要找到他。不折他两只胳膊两条腿,我这口气就顺不下去!”
沈万金很欣赏她这副有仇必报的性子,再三保证定会帮她出这口恶气。
两人相谈甚欢地走出小茶室,直至送到赌坊门口了,才拱手告别。
星时从人群里将玩得乐陶陶的空时揪出来时,正碰上乐哉哉往回走的沈万金,星时客气地跟对方道了别。
谁知沈万金对凤婵音热情得很,对他却是极为冷淡,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就过去了。
星时盯着他的背影,再次感到万分不可思议,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一开始,不是他在居中打圆场,调节气氛的吗?
为什么最后被冷落在一边的,是他这个中间人啊?
只能说人和人的缘分就是那么莫名其妙,“臭味相投”这个词,他今天算是充分认识到了。
凤婵音见他立在原地不动,走回来碰了碰他,小声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星时看着她,摇了摇头。
没有可疑之处,只有可叹之处。
叹小师妹那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那就走吧。”凤婵音催促道,“时间有点久了,我午睡也该醒了。”
她是以午睡的名头偷溜出来的,得“按时醒来”才行。
星时点点头,三人快步往外走去。
才刚要踏出赌坊的门,却恰恰与另一波人撞到了一起。
对方赫赫扬扬带了十几个家丁,好不气派。
凤婵音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哪里熟悉的面孔。
她立住脚,扯了扯师兄和师弟,示意让对方先走。
方才对凤婵音他们爱答不理的那个小伙计,看到这群人之后,立刻小跑过来恭送道:“凤公子,今儿走这么早?不多玩一会儿?”
“小心脚下门槛,别绊倒了您嘞!”
那位凤公子眼都没带看他的,大步流星地跨出去了。
伙计也不觉得对方轻慢,欢欢喜喜地高声道:“您慢走!天字号房,我们小东家都为您留着呢!”
走在最后的一个家丁,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进他怀里。
伙计喜得见牙不见眼,笑呵呵地掂着银子的分量,自言自语道:“不愧是凤家公子,就是阔气。”
凤婵音等那位阔气的凤公子的豪华车驾启动之后,才迈步往外走,星时和空时紧跟而出。
待走出一段距离,空时才小声问道:“凤公子?刚刚那个阔少爷,也是你们家的吗?”
凤婵音沉思片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犹豫道:“大概……是吧。”
星时道:“凤姓在我国并不多见,随从那么多,又能被聚宝斋奉为上宾的,怕是只有你们一个凤家了。”
他好奇道,“他是你哪一个兄长?还是年纪小些的族叔?”
“应该是……兄长。”凤婵音沉痛道,“但具体是哪个哥哥,我也不太确定。”
因为与对方年纪相仿的兄长,她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亲哥!
若真是他,凤婵音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读书上进,却成了赌坊天字号房的常客。
看来他们凤家的未来,是指望不上他了。
她自己刚才是在装朽木,而这位不知名的“凤公子”,是真朽木啊!
若真是她亲大哥,她还是劝父亲母亲早日把弟弟培养起来吧。
虽然她还没见过那个才十岁的亲弟弟,不知他靠不靠谱。
但他胜在年纪小,就算现在不是很好,总还有教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凤婵音不禁感慨,她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一边要忙着调查刺客的事情,一边还要关心兄弟们的教养之事。
这个家没有她,迟早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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