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盯着监控屏幕，画面定格在那个诡异的瞬间——镜中的自己没有跟随转头，反而对他说了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自从从“无尽楼梯”回来，他每次经过镜面反射都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双眼睛透过镜面注视着他。
“黎队？”莫凡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钟摆监狱'的入口出现了，在东区旧监狱遗址。探测显示能量波动异常剧烈，比前三个副本加起来还强。”
黎言关闭监控录像：“通知小队，一小时后出发。”
“但理事会那边...”
“不用理会理事会。”黎言打断他，“这次就我们三个去，你、我和小满。”
医疗室的镜子映出他疲惫的面容。当黎言走近洗手台时，镜中的影像突然慢了半拍才跟上他的动作。他猛地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正缓缓勾起一个不属于他的微笑。
“我知道你能听见。”黎言压低声音，“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不会得逞。”
镜中影像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黎言脑海中清晰地响起一个与他相似却更加冰冷的声音：“我们很快就能面对面交谈了，哥哥。”
黎言一拳打碎镜子，鲜血从指关节渗出，却感觉不到疼痛——那些伤口下的皮肤已经呈现出木质纹理。
一小时后，三人站在东区废弃监狱的铁栅栏前。这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本已荒废多年，此刻却灯火通明，仿佛刚刚投入使用。最诡异的是，中央塔楼上的巨大钟表指针正在不规则地转动——时而飞速顺时针旋转，时而突然逆时针跳转。
“'钟摆监狱'，S级时空紊乱型副本。”莫凡检查着探测器，“里面的时间流速不统一，据说有些牢房里的囚犯已经经历了数百年，而外界才过去几分钟。”
林小满嚼口香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根据资料，我们要找的琥珀色水晶被关在'第七牢房'，但牢房编号会随时间变化而改变。”
黎言检查着装备：“记住，不要相信你们看到的任何时间指示，包括手表和手机。如果走散了，立即回到入口处集合。”他停顿了一下，“还有...小心我的镜像体，它已经能够主动联系我了。”
莫凡和林小满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但什么也没说。
推开监狱大门的瞬间，三人同时感到一阵眩晕。原本应该是前厅的空间变成了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牢房门，每扇门上都有一个时钟，显示着各不相同的时间。
“探测器失灵了。”莫凡敲打着突然花屏的设备，“时间紊乱干扰了所有电子设备。”
黎言看向最近的牢房门，上面的时钟显示3:15，而门牌号是“13”。当他移开视线再回头看时，时间变成了7:43，门牌号也变成了“27”。
“牢房在随时间变化而移动。”他恍然大悟，“我们必须找到时间规律。”
三人开始谨慎地在走廊中前进。经过第四个拐角时，林小满突然惊呼一声——她的右手突然变得苍老干枯，像是瞬间老了五十岁，而下一秒又恢复如初。
“时间湍流。”莫凡紧张地解释，“某些区域时间流速异常，可能一瞬间就耗尽你的寿命。”
黎言注意到自己的木质化左臂在通过那个区域时蔓延了一小片，仿佛吸收了时间能量。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能隐约感知到时间湍流的分布，就像能看见空气中的涟漪。
“跟我走。”他带领队友避开那些看不见的危险，“我感觉第七牢房在...这个方向。”
拐过几个弯后，他们来到一扇与众不同的铁门前。这扇门上的时钟停在11:55，门牌号“7”已经锈迹斑斑。最令人不安的是，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与描述中琥珀色水晶的光芒完全不同。
“不对劲。”黎言本能地后退一步，“这不是我们要找的...”
门突然开了。
里面不是牢房，而是一个镜面迷宫。无数个黎言的倒影从各个角度盯着他们，每个倒影的眼睛都是纯黑色的。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哥哥。”所有镜像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你来得比我预计的早。”
真实的黎言感到一阵剧痛，跪倒在地。他的木质化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指扭曲成爪状朝自己的喉咙掐去。
“黎队！”林小满想冲过来帮忙，却被莫凡拉住。
“别碰他！那是镜像体在争夺控制权！”
黎言用尽全力对抗着自己左手的动作，额头青筋暴起。镜中的无数倒影开始走出镜面，像一群饥饿的野兽般缓缓逼近。
“跑...”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这个...”右手艰难地掏出一个小装置扔给莫凡，“电磁脉冲...能暂时干扰镜像体...”
莫凡接住装置，却犹豫着不肯离开。林小满突然抢过装置，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中，所有镜像体都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起来。黎言的左手暂时恢复了控制，他趁机一跃而起，拉着两个队友冲向走廊深处。
“第七牢房不在这里！”他喘息着说，“镜像体伪造了信号...它在保护真正的水晶！”
三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数条走廊，身后的镜面扭曲变形，像融化的蜡一样追着他们流动。黎言左臂的木质化区域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但同时也给她一种奇怪的感知——他“嗅"到琥珀色水晶的方向。
“看这边！”他拐进一条狭窄的侧廊，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上的时钟完全停止了，指针指向4:44。
当黎言触碰门把手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全身。门后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囚室，中央悬浮着一块琥珀色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水晶下方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听到动静后缓缓抬头——是黎渊，但比之前的碎片都要清晰得多。
这个黎渊眼神清明锐利，表情冷静得近乎冷酷。看到黎言时，他微微皱眉：“你不该来。”
“哥哥...”黎言向前一步，“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家？”黎渊的碎片苦笑，“没有家了，小言。从我们成为实验品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家了。”
莫凡警惕地看着四周：“黎队，快点取水晶，镜像体随时可能追来！”
黎言伸手去抓水晶，黎渊的碎片却突然大喊：“住手！如果你拿走这个，就正中它的下怀！”
“什么意思？”黎言的手停在半空。
“你以为这些副本是什么？意外？自然灾害？”黎渊的碎片声音低沉，”它们是'终焉之塔'的触须，专门设计来收集和研究人类灵魂的。每个被同化者的灵魂被分割成不同特质，就是为了研究情感、记忆、勇气这些抽象概念如何在灵魂中体现。”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收集灵魂碎片...”
“是在帮它完成实验。”黎渊的碎片点头，“每收集一块，'终焉之塔'就离苏醒更近一步。当所有碎片集齐时...”
囚室的门突然被巨力撞开。镜面物质如洪水般涌入，凝聚成黎言镜像体的完整形态。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的倒影，而是一个与黎言一模一样的实体，只有那双全黑的眼睛和木质化的右臂显示出它的异常。
「多么感人的重逢啊。」镜像体讥讽地说，「可惜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黎言本能地挡在黎渊碎片前，却发现镜像体的目标不是水晶，而是他自己。镜像体以惊人的速度扑来，木质化的右手直取他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满冲了过来，将黎言推开。镜像体的手穿透了林小满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小满！”黎言和莫凡同时惊呼。
林小满却露出一个决绝的微笑，手里紧握着一个小装置：“黎队...记得给我立个酷一点的碑...”她按下按钮，一道刺目的蓝光从装置中爆发。
黎言认出那是林小满一直在秘密研发的“镜像稳定器”，能将镜像体暂时固定在当前形态并变得脆弱可摧毁。但副作用是...使用者也会被一同锁定在时空夹缝中。
“不！”黎言想冲过去，却被莫凡死死拉住。
林小满和镜像体周围的空间开始像玻璃般碎裂。镜像体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逐渐形成的时空裂缝。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镜像体恶毒地盯着黎言，「我早已在你体内扎根，哥哥。你拿到的碎片越多，我就越强大！」
随着最后一道蓝光闪过，林小满和镜像体一同消失在时空裂缝中，只留下地上一滩鲜血和几片碎镜。
囚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黎言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着触碰那片血迹。又一个队友为他牺牲了...这一切值得吗？
“现在你明白了。”黎渊的碎片轻声说，“继续收集碎片只会加速毁灭。最好的选择是离开，忘记这一切。”
黎言缓缓抬头，泪水中燃烧着怒火：“不，我拒绝接受这个结局。”她一把抓住悬浮的水晶，“如果'终焉之塔'想要战争，那它就得到战争。”
当琥珀色水晶被取下时，整个监狱开始剧烈震动。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走廊折叠成不可能的角度。黎渊的碎片在消失前最后看了弟弟一眼，眼神复杂难明：“去找'暗影商人'...他知道通往塔的路...”
莫凡拉着黎言冲出即将崩塌的囚室。在混乱的时空中，黎言竟能凭直觉找到正确的路——他的木质化已经蔓延到左肩，却也赋予他感知副本结构的能力。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监狱大门，身后的建筑像被无形巨手揉捏的纸模型般坍缩成一个点，然后无声地消失了。
回到总部，黎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第四块灵魂碎片被安置在特制容器中，与其他三块产生强烈共鸣，黎阳的虚影已经能够进行复杂对话，但对“终焉之塔”的具体信息仍然模糊。
莫凡带来了最新的检测报告：“黎队...你的同化率已经达到37%。更麻烦的是，我们检测到你的大脑活动中存在两个不同的意识波形...镜像体确实还在你体内。”
黎言看着镜中的自己——右眼偶尔会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黑色。“我知道，”他平静地说，“我能感觉到它在等待时机。”
“理事会已经下令暂停所有碎片收集行动。”莫凡犹豫了一下，“他们想把你隔离观察。”
黎言冷笑一声：“那正好给了我一个去找'暗影商人'的理由。”
当晚，黎言带着四块灵魂碎片秘密离开了总部。城市下着冰冷的雨，她的木质化左臂不再感到寒冷，反而在雨水中微微舒展，像棵渴望生长的树。
在前往黑市的路上，路过一家商店橱窗时，所有的电视屏幕突然同时亮起，显示出一座通天高塔的影像——那塔由无数旋转的碎片构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塔顶有只巨大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一个声音在所有电子设备中同时响起：
「游戏进入最后阶段，实验品047号。」
黎言知道，那是"终焉之塔"在对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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