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藏在夜里的不是月亮，而是太阳？
解梦楼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尽管洗掉了脸颊残余的血，他的右眼也还是一片诡异的红。血珠因为眨眼被挤出眼眶，像泪水一样滚落……
他擦掉落到唇边的血，说：“在白天直视太阳太久，会有什么后果？”
“会……视力受损，如果阳光足够盛，甚至可以灼伤一个人的眼球。”解梦楼斟酌回答。
“没错。”好像没法止血了，右眼的刺痛让宁昭难以睁开，他声音发虚道：“这东西肯定不对劲……就算不是太阳，也肯定不是月亮本亮，我这眼睛再多看两秒就瞎了，这得算工伤啊。”
“看不到更多的了？”解梦楼不死心地问。
宁昭摇了摇头，异常熟练地从包里翻出一条黑纱，绑住了自己还在不断流血的右眼。
“就算我本人廉价，我也知道【全视】的价值有多高。”他认真地说，“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的眼睛肯定会瞎。除非加钱。”
说到这个份上，真要继续逼这家伙看就逾越了。只是解梦楼心里仍有疑云不散——怎么【月亮】的杀伤力突然这么大？原帖里也没有说月亮会伤人啊。
问题出在哪里？
宁昭隔着黑纱给眼睛按摩，他坐了会儿，感觉眼睛稍微好受点了，解梦楼见状，重新组织安排起数十人的队伍，准备进镇探查情况。
……
山湖县，月亮镇。
陈旧的路牌悄然静立，油漆已经剥落。
宁昭原地直立，并没有急着进去。
他看了看准备跟着大部队进入的口罩男人——对方刚刚大放厥词想把自己的眼睛吃了。
宁昭浑不在意，修长的手臂一下揽过他的肩，把人压得弯下腰，贴在他的耳侧说：“你们难道看不见？”
他压根没有把自己的声音压低，这话一字不差落入所有人耳中。解梦楼扭头，秀眉轻蹙：“什么意思，宁昭，难道里面有不对的东西？”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刚进镇子就碰着怪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宁昭眉头一挑，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来：“没事。”
被他吓了一跳的解梦楼还没说什么，反倒这口罩男人先不满了，道：“你别随便喊行吗？”
宁昭没理他，自顾自走在了队伍最前头，仿佛刻意躲着他似的。
口罩男人气得想把自己的口罩摘下来，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更是气恼地原地狠跺了一下脚。
都看不见啊……
既然如此，那暂时也就不用说了。
宁昭思索着，缓缓将眼皮子掀开，望向天空。
幽深得好比海渊的天空中，诡异地横着一道裂缝。
裂缝中流出一种奇怪的黑色液体，轻描淡写地落在月亮镇的每一个角落。
这整个月亮镇，都被笼罩在天空的阴影之中了。
……
酒店前台的服务生看起来憔悴又疲惫，还算年轻的娇柔脸庞上满是一种被生活磋磨的沧桑。
见到有人来，她愣了会儿，将苍白的脸抬起，空洞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轻声说：“欢迎……来到月亮镇……”
宁昭立刻注意到，这个女孩的手很古怪。
她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放在外面还是个普通大学生。女孩的手一般都比较细嫩，但她的手上却满是水泡红痕，应该是常年工作导致的，从手上厚重的茧子来看，很有可能……是因为握刀。
一个酒店前台，会因为什么需要长时间握刀？
女孩温温柔柔地笑，又好像这些只是宁昭的错觉。转眼间解梦楼交涉回来，拿了几串钥匙，其中一串扔给了宁昭：“三楼走廊最后一个房间，交给你了。”
又指了指他旁边的口罩男人：“陈夙，你和他一个房间。”
“我？！”陈夙好像很不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摩擦后槽牙的声音清晰可见，“我不喜欢他，他会耍我！”
宁昭双臂环胸，站在陈夙身后远一些的位置，戏谑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一个不服管教的，桀骜的鹰。
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种需要绝对信任的团队里的。
宁昭深谙此道，因此他一路也没有过多展露自己的锋芒。反倒是这个叫做陈夙的人……从头到尾将自己的诡异展现得淋漓尽致，此时还打算与自己这个“老实人”划分关系，太冲动也太鲁莽。
果不其然，解梦楼没有惯着他。
她的唇上涂满了大红色的口红，衬托得脸颊有点诡异的白。她一字一顿，舌尖似乎有些轻微的血光。
“【好孩子，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宁昭下意识地走前一步，才反应过来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他扭头看向陈夙，大厅里原本还都是他的叫嚷声，如今竟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猛然静下。
解梦楼满意地笑了：“【在任务完成之前，不要打扰我的带队判断，好吗？】”
陈夙呆愣愣地点头，眼里空茫一片：“好……”
她打了一个响指，舌尖的淡光散掉了。
陈夙迅速从神识脱离的状态中回神，又是惊讶又是畏惧地瞪视解梦楼。后者朝他抛去一个挑衅的目光，陈夙有苦说不出，只能艰难地将所有的不满咽回肚子里。
这是【诡语】。
一个能够将任何人转化为自己的玩物的霸道技能。
宁昭垂睫，并不想参与余下的讨论。他从人群后面绕走，走上有点老的木阶梯，听见了耳边的吱呀怪响。
刚走到二楼走廊，迎面就过来一个人，神色和楼下的前台姑娘一般无二。
空洞，苍白。
如果要形容的话，只能说像是丧尸。
宁昭的目光便不自觉落在对方身上。那家伙晃着走路，迈的每一个步子都在意料之外。突然，他扭过头，与宁昭对上了视线。
他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声，宁昭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
“外来者……咯咯……”他一字一顿，声音哑得像高烧数日，宁昭这下听出来了，“咯咯”是在模仿青蛙的叫声。
他慢慢走过来，虽然身形单薄，却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咯咯……咯咯……信仰……月亮……”
“咯咯……”
“噗通！”
对方仿佛早已是强弩之末，短短的一句话正在光速消耗他仅剩的力气，他向前倒地，整张脸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宁昭反应迅速地向后退，血花在墙上形成飞溅印。
“发生什么了？！”
楼下众人听见了动静，迅速赶来。解梦楼神色并不好看，她拨开人群，来到男人身侧，单手将他的后衣领拎起。
一张砸得血肉模糊的怪脸被提了起来。
“死透了。”解梦楼探了鼻息，果断地说，“发生了什么，你推的？”
宁昭皱眉：“我闲着没事干推他做什么？”
解梦楼瞥了他一眼，随即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也是。”
陈夙也走上前来，在场众多人中，属他见死人的经验最丰富。他半蹲下来，不嫌脏地摩挲墙面上未干的血，然后伸手去抓那人的脸皮。
薄薄一层皮肤，跟撕纸似的被他剥下来。
陈夙也没见过这等场面，愣了约莫两秒，但还是将脸皮全部取下。
皮肤与内里的血肉拉丝，丝线被扯裂的瞬间让后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夙也嫌弃，将脸皮一把丢在旁边摊开。
“就算这小子没推他，这人也活不了了。”陈夙冷冷地瞪着地上猩红发臭的尸体，说：“里边早就烂掉了，现在只是个行尸走肉，呵……看起来很不妙啊。”
“我都说了我没推他。”宁昭翻了个白眼说，“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陈夙顾忌解梦楼的【诡语】，没和他开口。他低头熟练地在男人身上翻找起来，只听“哐啷”一声轻响，一个淡黄的物件从兜里掉了出来。
宁昭伸手去捡。看清这玩意是什么的瞬间，双眼猛地一刺。
“啧……！”
他一个脱手，轻巧的物件从他掌心掉落。解梦楼走过去捡起，那是个弯月的挂坠，发着淡淡的光。
她抬眼，就见宁昭蹲坐在角落里，紧紧捂着蒙黑纱的右眼，一抹鲜红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解梦楼一愣：“你……”
宁昭闭了闭眼，更多的鲜血流出来，在漆黑的纱上晕染出深色。
“没事。”他摇了摇头，缓缓站起，眼前稍微有些发黑，“这个东西我是拿不了了，你们保存吧，我先回房了……”
他的步子仍旧稳重，只是从背影来看，似乎有些狼狈。
陈夙目送他消失，回头看向解梦楼，嫌弃地撇嘴，冷笑道：“好好的【全视】连月亮都看不清？他应该不会骗boss吧——”
“闭嘴，陈夙。”解梦楼柔婉的声音陡然凉了下来。
陈夙错愕地看过去，只能从她眼神中读出冰冷，仿佛被冒犯的野兽。
“我绝对相信boss的判断，既然她让宁昭破格加入，那就说明他身上一定有boss需要的东西，这段时间我会暂时信任他。而你，再敢质疑boss的能力……别忘了，我可以现在就让你去死，亲爱的。”
陈夙高举双手，摆出一副求饶的模样，散漫道：“不好意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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