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实的逻辑被打破,规矩与秩序失效。人类依赖并坚信不疑的物理世界逐步瓦解,被某种强大的外来力量取而代之。
这个空间,不再是一个加法永远有确定答案、时间总是线性流动的地方。或许上升、下降都失去了绝对意义;脚下所踏之地,也可能早已脱离了三维结构中“向前迈步”的定义。
“所以,我们不能依赖我们以为‘真实’去判断一切。步数、方向感甚至空间位置,全都可能在这片裂隙影响范围内被篡改。”姜芜的语调依旧冷静,背后藏着不容忽视的危机感。
江拂舟看向他时,那双黑瞳清澈如夜空,但里面映射出的深邃与冷冽却让他再次回想起曾经窥视的那一幕。
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冷静到令人发怵的少年,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深不可测。
也更令他心跳加速。
电梯门缓缓开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如同某种不应存在的信号,被突兀地植入现实。几人瞬间警觉,相互交换了一眼,随机谨慎地靠近电梯。
他们走出楼梯间,进入这昏暗且诡异无比的走廊,一种微妙的压迫感更加强烈。楼道内原本还能见到少许外面的光线,但此刻,光线却彻底消失不见了。就仿佛他们离开楼梯间不过短短几分钟,外面便已入夜,甚至连月光和星辰都无法穿透此处的阴霾,整栋大楼陷入了一片深不可测的漆黑。
在这漆黑之中,只有眼前电梯内投射出的微弱光亮像是唯一残存的指引,好似空洞又无力的希望。
几人站定在电梯门前。姜芜目光落入电梯内部,却立即感受到一种异样。他们原以为,电梯应该是和其他物件一样陈旧老化,但当他们真正看进去时,却发现电梯内干净得不正常,四壁反射着冷冽且刺眼的灯光。
更令人不安的是,电梯内部刻满了文字。
那不是一般语言,而是如之前照片中显示出的诡异符号,宛若某种上古语言的残余碎片。一开始,它们是乱七八糟的弯弯扭扭线条,根本无法辨识,但就在几人的注视下,那些符号开始悄然变化、蠕动……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每一个字符都仿佛具有独立意志,不断拉长、扭曲、重构,在片刻之后,它们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呈现出了众人所熟知的文字。
电梯墙壁上写满了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文字:一种是端正工整的字体,另一种却显得凌乱不堪,几乎是歪歪扭扭地写出来的。两者显然属于不同的人,在这种狭窄且压抑空间内,这两种字迹互相排斥着存在。仿佛在对抗一般,正如这两种文字的内容产生了矛盾。
端正工整的字体严肃冷峻,看上去像是某种规矩被明文制定,它简洁有力,没有一丝多余情感:
1.进入电梯后,请按下你所选择的楼层。
2.电梯只会通往你所指示的楼层,不要试图去往其它未选择的位置。
3.无论电梯门何时打开,只能在你选定的楼层下。
4.禁止与电梯内反射出的影像交流,否则它会取代你。
5.电梯每次运行不能超过三分钟,如超过,请立即按下应急按钮以恢复正常。
规则清晰简洁,却带着一种冰冷、无可辩驳的权威感。它们像是强制性的命令,而非建议,没有解释,只是直白地告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种机械化程序下对秩序和控制的极致追求。
与之相对的,是潦草不堪的字迹。与前者截然不同,这些字似乎急促、不稳定,并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波动,仿佛它们由一位深陷恐惧中的人仓促留下:
- 电梯内不可超过三个人!如果第四个人出现,立刻按住他的眼睛,把他赶出去!
- 楼层根本不对劲,不要信电梯停下来的位置!它会骗你!
-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房间里……有人盯着你,不是住户……
- 千万别碰紧急按钮!会把那些东西都招来!
- 42,那里有一切的答案
“应该信哪一个?”郑高杰抬眼,询问着身旁一直盯着仪器未曾言语的肖燕。
肖燕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手中仪器上不断闪烁的灵能波动与奇异数据却无从提供有效解答。
“灵能浓度在变异……可是,数据很混乱,”她低声自言自语,显然在竭力寻找某种线索,“完全无法对比以前的档案。这和普通的裂隙反应不一样。”
空气越来越冷,那电梯内惨白的灯光映照在几人的脸上,让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比平常更为僵硬和阴沉。
江拂舟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这些互相冲突的规矩,不禁嗤笑出声,“这种狗屁不通的规矩,我倒是觉得不如听自己的直觉。要按着什么规矩走,到头来就都玩完了。”
姜芜这次难得赞同江拂舟的话:“哪个都不信。”
郑高杰闻言皱起眉头,虽然没有直接反驳,但显然还抱有疑虑。他看了看电梯内的两种文字,“你的意思是,这些是假的?”
“不一定是假的,但我们现在无从分辨,只会失去主动权,被牵着鼻子走。”
肖燕收起探测器,目光凝重地望向姜芜,反对道:“以防万一,我们或许应该两个都遵守……确保我们不触碰到任何未知的危险。”她的话里透出一丝犹豫,更多的是在寻求一种折中的解决方案。
姜芜并没有反驳,这的确是更安全的选择。在一个充满不可控因素的环境中,尽量遵守规则比违反的风险更小。
只是这样做意味着,电梯只能承载三个人,而眼前这支队伍一共有四人。
郑高杰果断站了出来,语气依旧沉稳,完全没有犹豫:“我留下,你们先上去。”
“开什么玩笑?”肖燕立刻反对,语气中带着焦急和不满。她皱紧了眉头,一手死死攥住手中的仪器,“你留在这里,万一电梯有问题我们怎么回来接你?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应该落单。我们可以两两上去。”
她紧盯着郑高杰,显然对于他这过于自我牺牲的决定感到无法接受。
郑高杰站在最前面,眉头深锁:“我们不能浪费时间。”郑高杰一锤定音般开口,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看向肖燕,目光短暂对视了一瞬,“你跟江同学上去,我与姜、姜芜同学留在这里,第二批上。”
肖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隐晦地瞥了姜芜与江拂舟一眼。在这危险的地方,比起两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她更信任搭档已久的郑高杰。
江拂舟忽然插话:“我不会和姜芜分开。”他身形微微前倾,像是下意识挡在姜芜前面,防止任何人将他们拆散。
这一突如其来的表态让所有人一愣,甚至连一向沉稳的郑高杰也稍稍蹙眉,“江拂舟,我知道你不想分开,但这是A级事件,我们有必要确保……”
“我不关心什么为了确保安全。”江拂舟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比起跟陌生人一起进入那鬼地方,至少我信得过他。”他微微抬头,用下巴指了指站在他身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姜芜。
姜芜依旧保持冷淡的神情,但这次他没有多说什么。倒不是他全然认同江拂舟,而是这种安排在眼下确实更符合局势。与其跟一个刚见面不到两小时的人合作,他更愿意选择熟悉的人。想必郑高杰和肖燕也是这么认为的。
最终,郑高杰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头:“好,那我和肖燕先上去。”他说出这句话时,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无奈,显然他并不完全赞同这样的安排,但在当前的情况下也没有太多选择。
随着郑高杰和肖燕踏入电梯,电梯门在几人面前发出一声低沉的“咔哒”响动,慢慢合拢。瞬间,昏暗的楼道再次陷入彻底的寂静中,唯有微弱的冷白灯光从老旧天花板上偶尔闪烁下来,映照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像是整个空间都在潜伏着某种无法名状的东西。
电梯门合上之前,姜芜稍微眯起双眼,就在那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他依稀看到了不对劲的东西。
郑高杰和肖燕的背后,浮现出与他们两个极其相似的影子。那不是正常的阴影,而是一种比普通影子更为凝实的存在。两个人影似乎随着电梯的关闭逐渐拉长、扭曲,像是从地底深处的某个未知次元里攀爬出来,蠢蠢欲动。
江拂舟注意到他的神情,微挑了挑眉,“你看到什么了?”
“电梯里有东西……是虚影,还是别的什么?”姜芜低声自语。
江拂舟自信一笑,似乎没太放在心上:“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把它烧成灰烬。”
此时,只剩下他与江拂舟待在原地。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器一动不动,通讯器静静地挂在腰间,无声无息。时间仿佛冻结了。
江拂舟早已不耐烦了。他本来就不喜欢等,更何况是在这种阴暗诡异的环境中等待。他的盯着毫无反应的通讯器:“他们上去多久了?还没消息。”
姜芜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通讯器,屏幕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种特殊设计的设备理论上能够抗住大多数灵能干扰,就算裂隙环境复杂,也应该能保持最低限度的联络。即使郑高杰和肖燕遇到突发情况,他们也该立刻发出信号。而现在,除了静默,什么也没有。
“行了,咱们也别等了。” 江拂舟已经懒懒地站直了身体,向前跨出一步,“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是头?我们也上去吧。”
姜芜没有多犹豫,再等待下去确实没有意义,他们需要主动掌握局面。与其停滞不前,继续留在未知风险中,不如去直面它。
“好。”他点了点头,简单回应。
江拂舟咧嘴笑了笑,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口,带着跃跃欲试的意味。他按下电梯按钮,脸上的玩世不恭和微微紧绷的神情同时交织。随着他手指轻轻一压,“叮”的一声,电梯应声开启。
二人并肩走进了电梯,门闭合,将他们与外界完全隔绝在狭小的空间内。
异样的寒意扑面而来,仿佛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他们周围静静打量。光滑的金属墙壁反射着两人的影像,但这些影像似乎不那么正常,随着电梯内灯光的闪烁,倒映出来的人影微微颤动,像是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存在。江拂舟瞟了一眼镜面墙上的影子,不由得笑了一声:“挺刺激。”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镜面中反射出的他,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丝不同寻常的弧度,隐含着他自己都没有的冷酷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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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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