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刚刚响起，整个校园顷刻间沸腾起来。走廊上，学生们潮水般向食堂涌去，嬉笑打闹声渐渐远离。姜芜站在座位边，慢慢合上了书本，不急不缓地起身，像一片不起眼的树叶，轻轻掺入了人群之中。
华光学院的布局错综复杂，尤其三阶学生所处的教学楼显得格外巍峨。这座塔楼耸立在校园南端，被藤蔓包裹着青色石砖，每一扇窗户都镶嵌着深色玻璃，从外看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三阶学生作为学院里的精英，他们的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使命感，那是他们与普通学生之间难以逾越的天堑。
华光学院从不按照传统年级划分学生，而是以实力为基准，以一到三阶分别标定学生实力等级。每一阶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且难以跨越的。
一阶是刚刚觉醒异能的新生，还在学习基础掌握力量；二阶则是通过了一定程度考核的人，已经有能力应付部分复杂任务。
而三阶的学生，被视为异管局精英干员预备役一般备受期待的存在，是华光学院培养出来最为杰出的超凡者，这些人拥有成为未来异管局核心力量的潜力。
哪怕是升到二阶，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耗费极大的努力，而三阶，更像是一道屏障，将少数天之骄子与广泛的大多数隔开。
这个制度严苛而现实。若无法在两年内从二阶突破进入三阶，就不得不选择毕业。而那些能顺利升入三阶的人，未来几乎注定前途无量。他们就像命运宠儿，华光学院似乎就是为了培养这群人而设。
穿过人群逐渐远离食堂方向，姜芜缓缓转向另一条通往三阶区域的小径。相较于熙熙攘攘的一阶和二阶学区，三阶区域更显安静，因为那些屈指可数的天之骄子，平日里几乎无需参加集体课程，他们都有各自的规划安排，往往早已投身异管局中处理真正棘手而危险的案件。
‘主角……’这个词轻飘飘地掠过他脑海，带来某种深邃而无法消散的沉重感。
【你在担心什么？】系统温和而不失镇静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我说过，不必对我存有敌意，我们是合作关系。】
姜芜轻轻抬了抬眼皮，脚步依旧不急不慢，没有作出回应。
作为一个身处诡异复苏时代的人，他早已见惯了各种超凡者、诡异生物以及不可理喻的现象。他不怀疑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但正因为如此，他不信任任何人。
光凭它能够毫不犹豫抹杀苏策的手段来看，显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而自己目前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这样的力量。姜芜清楚，暂时只能维持一种表面上的和平，等待时机。
正当他思索时，在拐角处毫无戒备地转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骤然逼近，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与一个猛然冲过来的少年险些撞上。
被撞到对他来说早已不是稀奇事了，他那种如空气般淡薄的存在感，让他时常被人无意中忽略。多数情况下，撞到他的人也总是直接走开，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撞了人。
然而这一次，不同于以往。
那人脚步一滞，视线精准而锐利地对上了姜芜，两人的目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相接。
这个少年比普通学生年纪小一些，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华光学院标志性的制服。黑色短发干净利落，那张脸却冷峻得仿佛初春还未完全化开的寒冰。他的五官深邃精致，一双杏眼里透着几分锐气。
整个人虽然年轻，但却带有一股冷漠与疏离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好接近。
“抱歉，我没有看路。”那少年语气冷淡，出人意料地先道歉。
姜芜略微点头：“没关系。”
说罢后他一侧身，准备绕过这个冷酷少年，就在他脚步刚刚踏出半步时，那少年的声音再度传来：“等等。”
他脚步微顿，侧过身望去，发现那个少年正站在原地，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大多数人和他说话时，即使面对面也不会直视他，更别提像眼前这个少年一样，锐利而直接地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锐利到几乎能穿透灵魂的目光看着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透着锋锐与探究，仿佛要将姜芜整个人看透。
这让姜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看见”了。
好似通过那一眼，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得到了确认。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指尖微微颤抖了一瞬后迅速恢复平稳。
这是十年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久远而灰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那是埋藏在他意识深处，不愿触及却挥之不去的恶梦。
连天空都被血污污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腐臭与灼热焦臭混杂的味道。
四周布满了倒下的人体，染血的大地像巨大的恶魔胃囊，无声吞噬着无数生命，一片死寂的黑暗笼罩四周，唯余微弱的喘息声与凄厉呜咽风声在他耳边回响。
天幕深处，一道庞然大物倏然而至，那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怪物仿佛撕裂了空间本身，祂不属于这个世界，祂是对理智与逻辑的亵渎。
祂盘踞在半空中，不像任何已知生物，有如巨大的触手怪般，由无数长满扭曲眼珠、龟裂鳞片的触须构成。而当它的一只硕大如漆黑恒星般的眼珠缓缓转动时，那些瞳孔中仿佛承载着宇宙诞生与毁灭的景象，仅凭它那悠长得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的沉寂凝视，便足以令每个人类内心崩溃。
那一撇漫不经心，却似拥有千万年历史的苍老意志，深邃不可言表，不含任何怜悯或恶意，却能彻底摧毁生物最基本的意志力。
不可以被看到……
快躲……要快……不能让祂看到……
他的思绪不受理智的控制在脑海中四处逃窜，无论再如何尖锐地提醒自己要冷静，那种近乎神经质般的崩溃感依旧无法遏制地疯狂增长。
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的大脑发出尖锐杂乱的嗡鸣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紧绷到濒临断裂。肌肉抽搐、呼吸絮乱，他竭尽全力去克制住心底这份失控的本能恐惧，但它们像是不可阻挡的大潮一般从他脚底向上卷来，将理智彻底吞噬殆尽。
眼前的一切仿佛逐渐消失，被某种无法言喻的虚无取代，扭曲、裂开。他听不见别人的声音，无法挣脱四周弥漫着的不祥气息，甚至忘记了自我——直到……
脑域中设置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发，那股由危机感引发的杀意被瞬间压制。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眨眼之间。姜芜依旧站在那里，外表如常，面容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他修长而白皙的手轻垂在身侧，微微收紧，骨节在手背上显出几道清晰线条。
理智回归，姜芜略微转过身就要离开这个不稳定因素。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刻，那冷冽少年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你的眼神告诉我，”他声音低沉淡漠，却透着一种危险的预感，“你想杀我。”
这话语中的漠然刺入背脊，如同薄刃锋锐，并非威胁，而仅仅是陈述一种事实。
姜芜的目光轻微地垂下，内心刚刚被镇压住的杀意还残存一丝余波，心脏的跳动却渐渐恢复平稳。而系统突兀出声时，让他强制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
【程澈意，这个位面的大气运者之一，拥有巨大的命运牵引力，】系统突然出声，温和如水地开口，却字字冰冷刺骨，【他——将是那个给你带来‘命定之死’的人。】
系统的语气温和但毫无感情波动，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更改的命运。这种冰冷、不容置疑的调子如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明。
姜芜压抑住心中的杂念，不露声色地继续迈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到。然而，那被唤作程澈意的少年并未打算轻易放过他。
“为什么没有？”程澈意一步迈上前来，微微倾身向前。银灰色眼眸里的锐利像寒刃直抵人心。哪怕两人此刻之间没有任何肢体碰撞，姜芜依然能感受到那种铺面而来的压迫感。
姜芜保持着转身的一瞬，还未来得及再迈步。程澈意缓缓开口：“你有杀我的心思，可惜，却没动手。”
姜芜眉心微蹙，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背对着程澈意，他只是稍稍侧头，平静说道：“你弄错了。”说罢，转头就走。
程澈意却并没有继续说话，薄唇微动，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注视着姜芜的背影。
那略显纤瘦的身形在午后的阳光下被拉长，在他眼中，却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阴影笼罩。
他能感觉到姜芜就在眼前，却仿佛从未真正存在于这片空间。姜芜就像被一层无形且沉重的薄纱所包裹，与四周环境隔离开来，与空气、光线甚至时间断开了联系。他像一个行走在现实与虚无之间的幽影，只不过，此刻让他难以理解的是——
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
通常在看到别人的时候，人们可以感知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存在和质感。但姜芜给他的感觉却不同，那仿佛是一种不可言喻、不可名状的隔绝，连他的呼吸和脚步声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和这个世界有一种根本上的“错位”。
似乎有无形之物在将姜芜从现实中剥离出来，不让他真正属于这里。
再次全修，宝们重新看一下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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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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