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涵觉得很有趣。
没想到一向肃直冷厉的大理寺卿,也会爬人墙头。
“许大人,找我何事?”
许归言看着她,眼中似有深意,“你想嫁给郭世安?”
慕涵摇摇头,“这可由不得我。”
慕相做的决定,哪容得到她提意见?
只是她也不打算乖乖听话罢了。
“我在这附近查案,姑娘可愿助我?”
慕涵浅笑了一声。
她正愁寻不到机会出去。
这到底是谁助谁啊?
她看向他,眼眸黑白分明,“我自是愿意。”
许归言向她伸出手,“走。”
秀秀连忙出声提醒,“小姐,相爷不准我们外出的,被发现的话就完蛋了。”
许归言唤道:“茗九。”
“属下在。”一个素衣身影出现在墙头,身型面容皆有些像慕涵。
秀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慕涵挑了眉,这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走吧。”许归言再次向她伸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许归言似乎有些着急,就好像如果现在不走,待会就走不了了似的。
大概是为了赶紧去查案子吧。
她握住他的手腕,被他轻轻一带,就翻上了院墙。
墙外的看守也不知去哪里了。
慕涵看向他,心中生起一些不确定。
许归言这番为了带她出来,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还替她寻了替身,思量不可谓不周全。
他不会是…喜欢她吧?
但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慕涵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她索性问道,“许大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如此帮我?”
许归言的身影顿了顿。
慕涵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因为嗓子发紧想要说话没说出来一样,耳尖也憋得通红,唯有面庞依旧似寒山般冷隽。
这幅模样,在她看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她还是想要问个明白,不然不安心。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曾帮一位渔翁钓鱼?”
慕涵被他说得一愣。
她当然记得。
那天慕清胥和容辰带她出来,中途却又碰见交好的公子。
他们给她买了包栗子,让她在雅间里等着。
她看到河边有一老翁在钓鱼,起了玩心,便下了楼,去同他闲聊。
谁成想老翁把鱼竿甩给她,说了句让她帮忙,就健步如飞地走了。
慕清胥和容辰回来时,还没上茶楼,就看见她在河边坐着,想生气又自知理亏,那副神情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好笑。
她答道:“记得,那渔翁是你何人?”
“那渔翁是我。”
慕涵眼睛微微睁大。
而许归言看着她,一字一句,珍重得似是许下永世承诺,“无论我为姑娘做什么事情,都是在还姑娘那一篓鱼的恩情。”
慕涵听得认真,但还是不明白。
不过一篓鱼,有什么值得如此挂心的?
她摇摇头,“你实在不必如此。”
“不过是顺心而为,”许归言轻笑,“地方到了。”
慕涵看向前方,是一个废弃民宅,一方窄院,三面环屋。
“你是来查什么案子?”
“前段时间的告王三妻案,你可有听说?”
“自然。只是那案子不是被你破了么?”
那段时间她还在珍珠燕那里养伤。
珍珠燕给她讲得绘声绘色,金尊玉贵的王爷某一天突然发疯冲上了街,满街喊着自己的妻子有三个脑袋。
衙门之人进王府搜查了一圈,出来之后一个个神情讳莫如深。
同一天,告王府就传出来王妃崩逝的哀讯。
这对夫妻,一个疯了,一个死了。
百姓的好奇心顿时像炸开的沸锅般,议论之声也如同蒸汽滚滚而上。
官府自然是不想将此事闹大,可奈何那日王爷冲上了街,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如果不给重阳城的百姓们一个交待,此事只会被越传越离谱。
所以圣上派大理寺卿连夜赶往重阳,彻查此案,顺便在破案之后,把疯了的小王爷接回京城。
最后大理寺给的交代是:告王正妃喜欢听戏,在戏楼中被三位伶人合作暗杀,取而代之,只为了享受王府的荣华富贵,被告王识破后试图吓疯他,现如今这三位伶人已被诛杀。
可听许归言的意思,这还不是实情?
许归言下了马,看向面前的黯淡老宅,“此事涉及皇家,所以圣上不希望我在明面上继续追查下去。”
“大理寺的告示,是假的?”
“是真,只是未尽全部。”许归言走进院子,“那三位伶人,背后另有其人。”
慕涵跟在他身后走进院子。
这里的光线都好似比外面暗了几分,空气中飞扬着积年累月的灰尘,木头腐朽发黑,弥漫着一股老旧的气味。
“这便是那三个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许归言看着她走进其中一间屋子,四处打量,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眼里泛起一丝笑意,抬步跟上。
“等等,”慕涵回头问道,“那告王所说的三颗头是什么意思?这些伶人有什么本领?难道是幻术?”
许归言的声音变得有些凝重,“那三颗头,分别是告王妃和其中两位伶人的,第三位伶人则是在狱中被人暗杀。”
慕涵:…
还真有三个头啊。
她想象了一下,青天白日里,告王进了自家院子,看见一具穿着王妃衣服的无头尸体和三个脑袋。
确实有些冲击,很难不发疯。
“在狱中被人暗杀。”她喃喃着,皱起了眉,“此事会不会和其他皇子有关系?”
眼下皇帝还未立储,几位皇子虽已成年,但长年被派往各州理政,轮换流转,难以在朝中立下根基。
夺嫡之事尚未放到明面上,只不过京中暗流涌动,棋盘早已铺开,光看慕婉的婚事之坎坷就知道博弈已经开始了。
纵使这些伶人有天大的胆子,真的能做出杀王妃、吓疯王爷的事情,怎还会落得身陷牢狱还要被灭口的下场?
许归言颔首,“正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性,才要继续查。”
慕涵来到窗前,手指轻抚上精致却又腐朽的雕花,“那你又是如何寻到此处的呢?”
“在狱中被暗杀的那位伶人,我的手下从他身上搜出来一个白玉镯。玉镯上刻了字,用黑灰一涂便可现出,所写的正是这个地址。”
“狡兔三窟,”慕涵笑了,“他们背后之人大概也不知道这个地方,不然早该一把火烧了。”
许归言看向她,黑眸如深潭被照亮一般,含着隐隐澈华。
“我的人就在这附近守着,以防有人要来破坏这里,只是他们搜查了几遍也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慕涵点点头。
这院子四四方方,屋里屋外皆是一眼到底,陈设更是简单,实在不是个藏死物的好地方。
她和许归言看完了三间屋子,也未查到什么线索。
“姑娘有何想法?”
“这三间屋子,好像只有一间常住人。”
许归言唇角微弯。
慕涵继续解释道:“联合作案伶人人有三个,这里有三间屋子,所以很容易让人觉得这里是给那三个人住的。”
“但是,虽然三间房子都积灰厚重,只有那一间屋子的窗轨光滑,有时常打开的痕迹,”
“这里的线索大概不是死物。”
“而是那三个伶人以外的第四人。”
许归言看向她,“姑娘天资奇巧,令我佩服。”
慕涵摇摇头,笑道:“看许大人的样子,明明早就猜到了,何必取笑我。”
“我也是看到你查看窗轨才想到这一层。”
慕涵不准备纠结于这个话题,说道:“看这里的迹象,第四人已经离开了很久,而且也未留下任何痕迹,很难寻到下落了。”
“没留下痕迹也会有气味,我让他们去带些猎犬来。”
慕涵和他相视一笑,“是个好办法。”
许归言看了眼天色,已至晌午,从这里骑马回到庄子约莫也是日落时分了。
他问道:“你若不愿意回庄子的话,我可以为你寻个院落,茗九会在那里替你遮掩。”
慕涵摇摇头。
珍珠燕还会来找她,她自然得回去的。
许归言垂下眼眸,掩饰住了一抹失望之色。
他倒不担心她在那里的日子会过得难受,他只是不想她见那个人。
今天早上他抢先了容辰一步去找她。
但日后呢?
她和容辰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虽说他能感觉到她在故意疏远容辰,但这几分刻意反倒更显出了她待容辰与旁人不同的事实。
再加上她和容辰之间偶尔流露出来的熟稔默契…
心中发涩,但又无可奈何。
他有什么资格妒忌容辰?
“许大人?”
慕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许归言抬眼,眼神温和,“我送你回去。”
“走吧。”
两人打马离开之后,暗中盯梢的几位手下面面相觑。
“大人来查案怎么还带漂亮姑娘?这…一心二用?”
另一个人拍了下他脑瓜子,一脸嫌弃,“带姑娘比带你有用,没看人姑娘一个上午就发现了你蹲了三天都没找到的线索么!”
“…”
等到许归言将慕涵送回庄子,和茗九一同启程回府衙的时候。
茗九一脸欲言又止。
许归言冷淡地看了她眼,“说。”
“容将军来了,他一看就知道我不是慕小姐,但也没拆穿。现在他在屋里面等慕小姐回去。
许归言的呼吸一滞。
他攥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复又松了下来,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着心口处。
那里放着她在上元节那天送他的平安节。
从前容辰有的,现在他也有了。
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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