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上了?”
许媛媛拿起那枚护身符,在手里轻轻摩挲着:“这是为我夫君求的。原本三日后我们便要成亲了,奈何天不遂人愿,他前几日失足落水,年纪轻轻就……”
陆云笺忙道:“许小姐节哀。”
许媛媛摇摇头,道:“如今他家中人都已经搬走,留下个空空的屋子,也没人敢要了。他分明年岁尚轻,前途一片光明,为何会……”
陆云笺道:“许小姐,斯人已逝,生者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如此聊了许久,大多数时间都是陆云笺在想方设法地安慰许媛媛。十几岁的少女好容易才等到了心上人,心上人却在成亲前几天莫名身亡,的确是一桩憾事。
许媛媛边说边哭,哭到后面几乎昏厥过去,陆云笺赶忙让她上床休息,守着她睡过去了,才腰酸背痛地起身推门出去。
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陆云笺站在门边活动了一会儿筋骨,这才看到裴世靠在不远处一棵树边,手里拿着几张纸,正凝神研究着。
陆云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图纸上似乎是一个阵法图案,便问:“这是什么?”她只看清那阵法中央绘着一朵梅花,尚未仔细察看,裴世却已经翻手将图纸收起来了:“如何?”
陆云笺不明就里:“什么?”
裴世道:“你与许小姐谈论半日,难道什么东西都没问出来?”
陆云笺道:“问是问了点东西,但是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许小姐原定于几天后成亲的准夫君几天前死了,说是失足落水。而且她应该和那人感情很好,她哭得特别伤心,而且明明还没成亲,但是一提起那个人,她总是直接称他为‘夫君’。
“要说屋子里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有个护身符,许小姐说是为她夫君求的,还在角落里供了尊小小的佛像,还有就是屋子里的熏香,味道太浓了,熏得人晕晕乎乎的……”
由于怕漏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自己又不敢乱下结论,因此陈述得事无巨细。
裴世正低头思索着,听到最后一句,道:“是安神香。”
陆云笺道:“原来这就是安神香啊。不过你又没进去,怎么知道?”
裴世似乎翻了个白眼:“味道太重,你一开门,气味飘出来,我在此处闻见都觉刺鼻。”
陆云笺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是吗?我觉得还挺好闻的,虽然确实有点太重了。”
想来裴世这种看起来就很牛的修真人士五感一定灵敏非常,警惕性也定然不同寻常,陆云笺不和他辩解,继续道:“不过按道理来说,安神香的味道不应该都是比较浅的吗?这怎么这么重?”
裴世似笑非笑道:“想来是当真心神不宁吧。”他说着抬手在许媛媛房门口落下一道结界,“这结界防的是非人之物,妖魔鬼怪进不去、出不来,你回头转告她,这几日无事不要随意出房门。”
陆云笺点头:“怎么不把这结界再扩大点,安全些。”
裴世道:“再扩大些,那鬼魂进不来,你见都见不到它,抓什么?”
正说着,茵茵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扯扯陆云笺的袖子,又望望裴世,道:“哥哥姐姐,吃饭了。”说着踮起脚尖往许媛媛屋子里望,像是有些失落,“姐姐又不吃饭吗?”
陆云笺拉起她的手:“姐姐累了休息了,待会儿我们准备一些饭菜再送过来好不好?”
茵茵点头,一路领着他们走到大厅,落了座,又悄悄对陆云笺道:“今天娘亲特意做了好多好吃的,可惜姐姐不吃饭,那几个道士伯伯也不吃。”
那几个道士的确不见踪影,陆云笺心里有了几分猜测,悄声对裴世道:“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裴世道:“闲着无聊,去和那几个道士打了个招呼。”
“……”陆云笺无语片刻,“你怀疑他们?”
“那时跑了的那一个,的确是招魂队伍里的人。只是他们不过临时搭伙招摇撞骗,事情搞砸了便散了,互不认识,也寻不到人。”
“那他们现在在干吗?饭都不吃?”
“谁知道。只要别妨碍我做事,他们如何我懒得操心。”
“……”
和许淮、许夫人招呼了几句,陆云笺正要把筷子伸向糖醋鱼,忽闻一阵重重的敲门声。这敲门声听起来十分急切,力道又重,更像是在捶门。
这家里没有家丁使唤,又是许夫人上前开了门。进来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公子,衣着华贵,背上背着箭囊,眉眼矜傲,昂首挺胸,端的一派盛气凌人。
看着倒是很眼熟。陆云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出关宴上当众找云间世茬的那个小公子吗?
她低声问一旁的裴世:“这人是谁?”
裴世似乎对那人很不耐烦:“季繁洲。镜阳宗宗主的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表亲。”
镜阳宗是天下第二大门派,从前与云间世水火不容,数年前宗主季良衢身中奇毒,常年闭关修养,出了关也是闭门不出,门派势头便弱了许多。
镜阳宗和云间世的门派风气是如出一辙的严苛死板,最大的不同就是云间世的事务都落在尊主一人身上,镜阳宗则是宗主与六位大长老一同操持,各司其职。
那小公子昂首阔步走上前来,看见裴陆二人,也是一怔:“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裴世头也不抬,淡定地伸筷子夹菜:“季小公子不也在这?”
许淮见状起身道:“这位可也是云间世的仙君吗?”
季繁洲抱手撇过头:“我是镜阳宗的人,跟他们不是一路。”说着又转头对许淮道,“镇上有年轻女子被鬼魂缠上,你们知道吗?”
许淮点头道:“知道知道,这几位仙君也是为此而来。不过这镜阳宗……”
他说着又和许夫人面面相觑,季繁洲却不知道他们在觑什么,道:“镜阳宗怎么了?”
许淮嗫嚅老半天,还是不太好意思:“劳仙君大驾,镜阳宗堂堂第二大门派,这个……这个……”
季繁洲蹙眉道:“这个什么?”
许淮:“这个……价钱……”
季繁洲哼道:“这你不必担心,我镜阳宗是除祟惩恶、为民除害,跟云间世掉钱眼里的作风可不一样。”
陆云笺道:“季小公子这话就不太对了,我们云间世也是除祟惩恶、为民除害,”她特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分文不取。”
季繁洲打量陆云笺好几眼,似乎有些惊疑不定,末了移开目光,咬牙道:“我也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喜的是许淮一家。他们忙着添座椅添碗筷,请季繁洲入座。
一张圆桌原也只有那么大,季繁洲使劲地把座椅往许淮那边搬,使劲地离陆裴二人更远,陆云笺莫明其妙,裴世自顾自吃饭,全然不理他。
这顿饭吃得略有些尴尬,许淮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三人闲扯,吃到后面,天色已经很晚了,许夫人送茵茵回房睡觉,又给许媛媛送了些饭菜,这才又回到桌旁坐下。
几人沉默地坐了会儿,气氛渐渐冷下来,裴世却放下筷子,终于主动开口:“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闻言,都抬头望他。
裴世对许淮道:“我偶然发现令媛周身有似有若无的黑气围绕,疑是邪祟缠身之兆,不知先前令媛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许淮一愣,与许夫人对视一眼,道:“仙君好眼力。
“不过若说奇怪的事倒是没有,只是之前一位富商看中了小女,说是生辰八字与他过世的儿子相合,想要小女去给他儿子配冥婚。
“我们自然是舍不得,后面拖了几天,那富商找到了生辰八字更好的未婚少女,也就没再提起此事。
“只是这之后我们去寺庙祈福许愿,就常有大师说小女身上有不祥之兆。”
裴世故作姿态地颔首,道:“不过那富商的儿子与令媛未曾见过面,应当不会有什么影响,此种情况还得从身边人说起。令媛身边的人可曾遭遇过什么奇怪的事?比如好友,邻居,或者,未婚的夫婿。”
这话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许淮就是想隐去那一节也隐不了。他果然微微一惊,道:“还真是。小女的确曾定下一桩婚事,原本几日后就是婚期了,可天公不作美,那位公子在前几日失足落水了。”
“失足落水?”
许淮没说话。
裴世拿着筷子在碗里的辣椒上戳了一阵,笑道:“那真是非常可惜。”他问完这一节便没再说话,不知为何,气氛似乎更加沉闷,几人匆匆吃完饭,便各自回房休息。
陆云笺打算先去看看许媛媛,路过那三名道士的居所,见他们正在院子各处上上下下画阵法贴符咒挂铜铃,倒真像是会驱邪除祟的高人。
陆云笺转头对裴世道:“你说许小姐疑似邪祟缠身,那我们要不要也弄些驱邪的符咒什么的?”
“没有,”裴世道,“骗他的。”
陆云笺:“啊??”
裴世道:“我今日去和那个三个道士打招呼时,顺便问了他们以前是干什么的,都到哪些地方做过法事。好巧不巧,他们恰好去过许小姐那位夫君家中。为什么去呢?因为那家的儿子投河自尽了。”
陆云笺惊道:“他家几个儿子?”
裴世轻飘飘地道:“就一个。”
那就是许媛媛那未婚的夫君了。
陆云笺蹙眉道:“那许小姐他们就是在撒谎了。可他们为什么撒谎?难不成那位公子不是失足落水也不是投河自尽,是他们推下去的?”
裴世笑道:“倒是不无可能。”
陆云笺还在蹙眉思索,裴世却道:“不过既然他们自己想要隐瞒,那便瞒着吧。此行既是为了捉拿附身鬼魂,那捉住鬼魂便可,旁的事我也不想管。”
陆云笺虽并不大赞同这种袖手旁观的态度,但也清楚其中道理,并不多说。
这处宅子并不大,几人住所都在这院子里,那三名道士主动提出他们三人共住一间房,房间才堪堪足够。
季繁洲由许夫人领着到了自己的房间,瞥见那三名上下忙碌的道士,许夫人刚走,他便冷哼道:“你们这么布阵法,能抓得住鬼才怪了。”
一名道士正往一处檐角贴符咒,闻言怒道:“你这小子懂什么!我们抓不住,你又能抓住了?”
季繁洲原本只是随口嘲讽,见这道士来了劲,也就认了真:“那你说说,你摆的什么阵法?”
那名道士哼哼一笑,道:“我这摆的可是北斗七星阵,镇宅辟邪极佳的阵法!”他大约是觉得季繁洲和他是一路人,因此虽是虚张声势,气势却足。
季繁洲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门子北斗七星阵,先不说谁家北斗七星阵用符咒和铜铃摆阵,你这顺序也是错的,胡扯些什么?再说了,那人是活埋在地下,活活闷死的,怨气重得很,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抓住的?”
那道士手心盗汗,气势却仍不输:“你不要以为自己懂很多,我们这北斗七星阵自然与寻常的不同,这符咒和阵法都是我们家独创的,你自然不懂!”
季繁洲抱着手臂,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家你们家是什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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