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涸深吸一口气，第一反应是找墙上贴的座位表。
“新生入学”寻找座位时一般都要按照座位表来，宋涸环顾了一圈，果然，就在教室门后的墙上，贴着一张印着表格的A4纸。
万幸的是他视力还算可以，定睛一看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用手拽了拽自己身后人的衣角，虽然他没看清那人是谁，但也算是暗示他朝着自己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做好这一切，他径直走向写有自己名字的位置。
教室里一共有七排六列椅子，坐满共四十二人，宋涸坐在左数第四列的正数第五个，桌子右上角贴着印有24的灰纸。
根据他的观察，这个数字应该是从靠窗，也就是教室最左边那列的最前排开始数，龙摆尾的顺序数到第四列第五排，正好是24。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他的信号，他后面的人也陆续看过座位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十几张空桌椅逐渐被填满，最后只剩下两张。
一个男生从看过座位表后便开始脸色苍白地杵在讲台上，迟迟不肯入座，宋涸以为他是找不到，可等到最后一个女生也如此这般，两人呆滞地站在教室前对视，宋涸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名字撞了。
座位表是完全按照名字排序的，两个名字相同的人，要怎么确定哪个才是“自己的座位”？
名字对了就算坐对吗？
他们不敢赌。
“怎么还不坐回去？”讲台上的孩童弯着眼睛看向二人，眼眸黑亮，天真无邪的外表语气却充满了幸灾乐祸，“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耽误二字被格外放重，两人被吓得差点跪在讲台上，最后硬着头皮随便选了位置。
四十二个位置，坐了四十一个人。
余下的位置，大概是那个地中海的。
A08满意地咯咯笑，但孩童的外表用大人的声音发出这种笑声实在是有些惊悚，偏偏教室里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审判者的下一步行动。
“大家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这句话让教室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两个撞名字的人。
A08看了看教室里畏畏缩缩的大人们，他们每一个都比它高大，却都在防备它，惧怕它。
它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想必在入学前大家都有了解过这所学校的规则，但为了防止有些粗心的学生没注意，我再强调一遍。”
A08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在沿河二中度过为期三年的校园生活。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你们要在【学分】不低于零的前提下，提高自己的【身价】。”
“你们在手机上可以随时看到自己的身价和学分，这关乎到你们是否能够顺利度过这三年的时光。”
“现在，你们要进行一个小小的‘入学考试’。”
“嗞——”
随着A08话落，刺耳的电流声突兀地从黑板上方的广播中响起。
【沿河二中入学考试，即将开始。】
【考试时间十分钟，为避免抄袭，每个学生的题目均有所不同。】
【禁止使用手机、蓝牙耳机、智能手表等电子设备进行交流，如违规者立即取消考试资格。】
【考试开始前，学校会逐一下发试卷和中性笔，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
【考试结束铃响起后，立即停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老师收卷，在未经过老师同意前不得离开教室。】
【现在，开始发放试卷。】
声音从广播中娓娓传来，慢条斯理地宣读完考试规则，像极了正规考试的流程。
但没有哪个正规考试是用童声宣读规则的。
人类的情绪是有气味的，负责情绪加工的边缘系统处理的嗅觉信息容易被空气中漂浮的味道所掩盖，但不得不承认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宋涸曾闻过许多情绪的气味，喜悦的、兴奋的、紧张的。
其中他闻过最难忘的气味，是晚上路过某个巷口时，看见一个小女孩和奶奶讲述学校发生的事情时，老奶奶身上发出的味道。
那是一种被太阳晒过的谷物的味道，不会甜腻也不刺鼻，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那时气味的浓度，抵不过现在的万分之一。
仿佛要化为实体的腥臭味充斥着整个教学楼，臭气熏天，闻之欲呕。
宋涸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能闻到这种味道，他有点庆幸早上只吃了半个面包，要不然现在他能把胃吐出来。
尖锐诡异的幼童声拉紧了每人心中的弦，让人遍体生寒，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地等待这场未知的考试。
熟悉的身影踏入教室，灰白男人抱着一沓白纸，手中还拿着一盒中性笔。
他迈步走向靠窗的一号座位，然后按顺序发放白纸和笔，不一会儿就发完了。
自始至终他都低着头，从未看过讲台上一眼。
宋涸拿到白纸便定睛看去，纸上只有一串字，确切地说是只有一道题。
【甲乙丙三个学生同时从教学楼二楼向下跳，已知一层楼三米高。甲说：我落地需要0.77s，乙说：我落地时的速度是7.7m/s，丙说：我们三个会同时落地。问：他们谁是对的？（g取10米每秒的平方）】
宋涸：……
还真是入学考试。
这看起来像是一道初中物理题，只要将数据带入加速度公式就能计算出准确数字。
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可以开始答题了。”
讲台上A08一句话，身边的人都开始动笔，看来入学考试的题目都不难，最起码大家都有解题思路。
但宋涸没有。
要是只凭简单的公式，当然一眼就能看出这道题的答案。
题目并没有给出三人是“自由落体”的前提，即便知道加速度，不知道初速度也无法求得结果。所以只有丙说的是对的。
正确答案是丙？
宋涸在白纸上推算算出过程，发现若是不考虑初速度和阻力，四舍五入后甲和乙的答案也是正确的。
这个题目完全不严谨。
教室里的其他人大概也碰到了和他一样的问题，考试开始时信心满满的几人此刻已经开始抓耳挠腮，宋涸抬头看向挂在黑板上的钟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
“还有两分钟就要收卷喽，大家检查好有没有写名字~”
A08的语气十分欢快，它大概是整个教室里唯一笑得出来的“人”。
宋涸写好名字和座位号，再次检查了试卷的答案，清隽的字体将推导过程写得整整齐齐。
可卷面分再高，也不代表答案正确。
他从头到尾又读了遍题，越看越觉得不对。
最后一分钟，教室里的人有些人写得焦头烂额，有些人早已听天由命，有些人成竹在胸。
倒数二十秒，宋涸紧绷的神经有一丝丝崩断的预兆。
越来越多的不安将他淹没吞噬，纸上的笔画像是利刃割坏了他的指尖，最后一分钟，他咬着牙把之前的过程全都划掉，急切潦草地在下面的空白处写了一段字。
放在以往的任何一场考试里，这道题的答案都会是零分，连仅存的卷面分都会被扣得精光。
“请大家稍等十分钟，马上就出结果。”
“在这之间请不要走动，也不要谈论试卷内容哦~”
A08俏皮的话语丝毫没有缓解教室内的焦灼。
什么考试是考完立马出结果的，以为在考驾照？
身后传来触感，宋涸诧异地回过头，一个皮肤很白、看起来十**岁的男生怯怯地戳了戳他的后背，见他转过身后松了口气。
“大……大哥，谢谢你刚才提醒我座位表在墙上。”
宋涸有些意外，原来刚才他提醒的人就坐在他身后。
他余光留意了一下，身边也有不少人在小声交谈，A08的那句不要谈论试卷内容应该不包括闲聊，只要不说有关试卷的话大概就没问题。
宋涸这才放下心来，回复道：“没什么，你自己也能发现的。”
男生连连摇头，脑袋都快晃出虚影了，“我肯定不行，我有点近视，这次出门也没戴眼镜……”
他看起来很年轻，大概还是学生，宋涸不禁问道：“你是因为什么来这所学校的？”
“我刚高考完，想着找点事做，就在网上发了找兼职的帖子，”男生咽了咽口水，“我姑姑以前是沿河二中的老师，我想着这份工作说不定是要重建沿河二中，姑姑在天上应该会高兴，就过来了。”
宋涸敏锐地抓住了男生口中的字眼：“天上？”
“嗯，沿河二中停止招生那年我姑姑得了心脏病，没几天就走了。”
“……”
宋涸话卡在嘴边不知该不该开口，男生倒是没什么反应，“我姑走了好多年了，我也只是想过来看看，谁承想能遇见这种事……”
男生口中的“这种事”指的什么，两人不言而喻。
“没事儿的，总会有办法出去的。”苍白的话语只能聊以慰藉，宋涸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出去。
“嗯。”男生点了点头。
“对了大哥，你叫什么名字？”男生两只手紧紧攥着，转移话题有些过于明显，“我叫温智宇，智慧的智宇宙的宇。”
“宋涸。”
“啊，宋河哥，是河流的河吗？”温智宇话多且密，嘟嘟囔囔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用无意义的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河这个字好啊，河……就是水嘛！抽刀断水水更流，这寓意也挺好……”
“是干涸的涸。”宋涸实在忍不住，打断他。
温智宇：“……”
这孩子，好像有点傻乎乎的。
感谢观看，请多多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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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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