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怎么了?”何家树上前关心地问。
“啊……没事,可能只是年纪大了。最近脑子总嗡嗡的,好多事记不清了。就记得这孩儿招人疼,文文静静的,但聊天时也很活泼,心眼又好。”阿姨苦涩无奈地说。
“我们还得谢谢阿姨。”周全蹲下,仰视着阿姨温柔地问,“是您抽空来陪希睿聊天,我们平时也不得空啊。您可以多告诉我们一些希睿的事吗?”
阿姨一听,笑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林啊,可怜,父亲就因为这个拖累人的病走了,听说跟着叔叔住,可叔叔平时也忙,小林一直都一个人。啊,他好像爱吃甜的,尤其是手工做的红豆酥,每次看到都吵着要吃……还喜欢喝温乎乎的杏仁茶,说不烫嘴又暖胃……”
阿姨描述得生动而具体,就像亲眼见过无数次来着。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阿姨又揉揉头。
“没事,阿姨。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何家树安抚着阿姨。
阿姨脸上露出些微窘迫,又看了一眼林希睿,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在追思至亲。“不打扰你们看他了。”她低声说,“我休息的时间快到了。住院部弄完了,还得去门诊那边帮忙……”
“好的,您忙您的。”周全和何家树目送阿姨脚步有些蹒跚地退出了病房,又轻轻带上了门。
等阿姨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周全才压低声音,眉头紧锁地对何家树说:“一位精神似乎不太稳定的保洁阿姨,却对一个非亲非故的病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切和细节丰富的了解?”
“嗯……这个阿姨,多半就是小浩提过的那个保洁阿姨。”何家树也思索着。
周全站身来,可能由于起身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若非何家树即时扶助,怕是要以头抢地尔。
“周全,你怎么了!?”何家树关心地问。
“没事……可能是最近熬夜查资料太累了……我坐着歇一会儿就好……”周全说着,被何家树扶到椅子上坐着。
“你歇会儿,我出去给你倒杯热水。”何家树说着往门外走。
周全坐着,深深陷进椅子的靠背里,像一艘终于靠岸的船。连日来的紧绷与操劳,在这一刻被病房里过分的寂静无声地放大,化作沉重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闭上了干涩发酸的双眼,周全视野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耳边仪器规律的“嘀嗒”声仿佛被拉长了间隔,与窗外隐约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支模糊而遥远的催眠曲。
“……对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仿佛就是轻轻地在耳边诉说。周全立突然汗毛直立,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何家树一张充满关切的脸。
“周全,你怎么才一会儿就睡着了?”何家树见周全醒来,方才放心,“看来你确实太累了……”
“我……睡着了?”周全坐起来说,“家树!我刚刚,听见有人在耳边对我说对不起。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真的……”
“你没事吧……”何家树怀疑地看着周全。若是以前何家树也许不会相信,可是经历了黑衣人的未解之谜,加上周全一脸认真的神色,何家树心中也不免动摇。
“……你说真的?”在确认周全的肯定答复后,何家树也心里发毛地审视了一下四周。除了周全和自己,就只有昏迷不行的林希睿。
阳光不知为何好像暗淡了一些,就在何家树将信将疑,周全试图继续解释之际,病房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像是电压不稳。一阵没由来的冷风将窗帘掀起,同时也将林希睿的床单吹起一角。周全和何家树都清晰地看到林希睿原本被遮盖住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留着几道微青的,如同被手抓握过的瘀痕!
这里,仿佛不太对劲。
何家树与周全感到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裹挟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沉稳、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叩、叩、叩。三下礼貌而清晰的敲门声后,病房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白大褂男医生。他气质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笑容。
“哦?有访客?”医生的目光温和地扫过两人,最终落在周全仍有些苍白的脸上。医生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我刚好巡视到这里。这位先生脸色似乎不太好,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周全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勉强笑了笑:“多谢医生,我没事,可能就是最近有点累。”
“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医生点点头,视线转向病床,流露出凝重的表情,“小林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今早发现他的时候,体征很不稳定,我们能把他抢救回来,也算是万幸。”说完叹了口气。
何家树抓住机会,上前一步,用感激的语气问:“您就是今早救了希睿的涂主任?感谢您。”
涂主任笑着摆摆手,表示这只是分内之事。
何家树突然画风一转,满脸愁容,故意用带着哽咽的声音:“涂主任,我刚才好像看到我们家希睿手上和脖子上有些痕迹?这是什么病啊?严不严重?”他措辞谨慎,没有直接点明“瘀痕”。
周全第一次见何家树这幅面孔,这转变可以当影帝了。
涂主任一脸“了然”的神情,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语气沉稳地说:“观察得很仔细。这正是我想说的。小林没有明显外伤史,那些很可能是疾病引起的皮下出血点,或者是昏迷倒地时造成的轻微磕碰。当然,具体原因还需要等更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确定。”
主任微微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目光真诚地看着周全和何家树:“如果二位确实是关心他的朋友,不如移步到我的办公室?我们可以详细聊聊。一来,这里也需要保持安静,让病人好好休息。二来,关于小林的一些初步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一些。有些涉及患者**的细节,在这里谈不太方便。”
“好的,那就麻烦涂主任了。”周全点了点头,随后与何家树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家树暗暗握了握拳,与周全一起,跟上了涂主任的步伐,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诡异气息的病房。走廊的光线似乎比来时更加昏暗,涂主任的背影在前方不疾不徐地引路
何家树突然低声问周全:“你带枪了吗?”
周全答:“没。便装带枪很严。家树,你也觉得这有问题对不对?”
何家树小声说:“嗯,这个主任太热情了……”
周全小声答:“怕什么。咱两个青壮年还怕他一个半大老头儿?”
……
涂主任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牌上简洁地写着“主任办公室”。他推开门,侧身让两人先进。室内整洁,空气里有一股消毒水和泥土混合的怪异气息。
主任请两人坐下,简要说明林希睿的病情涉及“心脏功能衰退”和“神经抑制”,听起来专业却模糊。
“详细报告在隔壁资料室,我去拿来。”他说着便起身,“两位在此稍等片刻。”
“好,多谢。”何家树笑着答。
只见涂主任动作流畅地走向门口,并将门轻轻带上。周全跟何家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更像一间书房。两个深色木质书柜里,医书和文件夹排列得整齐规律,一丝不苟,找不到任何凌乱的痕迹。办公桌上醒目处还有《楚辞集》《淮南子》《龙鱼河图》等跟现代医院毫不相干的古籍,一看就是时常翻阅的。
周全随手拿起《楚辞集》翻看,嘴里念着书上的字:“……其角什么些。敦什么血拇,逐人什么什么些。参目虎首……哎,这都是些啥字儿啊。”
晦涩难懂诗句若无注释别说理解了,周全连字儿都认不全,遂快速放弃。合上书心想这有主任莫不是个文艺青年?
十多分钟过去了,还没见主任回来,周全早已换了本简单点儿的翻着看。何家树坐不住了,对周全说他出去看看。
他起身走至门前,伸手拧动把手,打开办公室的门,却却突然一怔,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寒意直冲天灵。
“周、周全……你快来看……”何家树慌乱战栗的声音。
“怎么了?”周全不解,来到门前和何家树一起往外看。
只见:门外不再是熟悉的医院走廊,仿佛被黑暗吞噬。方才还是下午的天光,此刻却诡异地变成了死寂的深夜。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陈腐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两侧的病房门如同墓穴的入口,黑洞洞地敞开着,寂静无声。脚下的地板延伸进无尽的黑暗里,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远处尽头,站着几个形如鬼魅的黑衣人……
“……快走……”一个少年声音在两人耳边莫名响起。
周全和何家树头皮发麻,虽不知所以但异口同声道:“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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