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桂枝香39

密林是天然的掩体,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山林变成迷宫,飘着鹅毛大雪的天公更是为这个迷宫增添了几分难度。越是深入大山,云皎越是觉得烦躁,明明兰虎已近在咫尺,可几个起落间,那鬼魅的身影又消失不见,队伍中“看到他了!”“啐,又不见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箭矢刷刷齐发,却没听到痛哼和倒地声,让人好生失望。

手搭在腰侧的牵机弩上,云皎紧咬着牙,想着还躺在客栈里的游远,自忖着不能再畏首畏尾,只要再看到兰虎露面,必须出箭将他射下。

众士兵狼狈地穿出密林,终于看到一片空地,还没等松一口气,眼角就撇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登时高声报道:“小将军,兰虎在那儿!”

云皎反手取下牵机弩,对准那黑影,确是之前一直追踪的黑衣兰虎,此时,他正倒在两峰之间竹桥的那头,一动不动。

风呼呼地吹过,两边谁也没动,似是对峙。横亘在兰虎与云甲军间的竹桥被风吹得咿呀作响,显示出它年久失修的破败。

此时,一个小兵上前对云皎轻声道:“小将军,兰虎那厮怕是在树林里中了兄弟们的箭,一路逃到这里,终于倒了,让兄弟们去把他捉拿回来!”

林清紧盯着桥对面的黑影岔道:“小将军,谨防有诈。”

那小兵有些着急:“小将军,不如让小的再射他一箭,谅他再起不来作坏,这般等着,那厮再逃入树林就不好抓了。”

林清又道:“不妥,若是他之前真受了箭伤,再射他一箭,死了怎么办?拿什么交给西川王。”

“不必再说。”云皎示意方才进言的小兵道,“你,过桥查探。”

小兵领命:“是!”随即便走上那座陈旧的竹桥。

甫一踏上竹桥,小兵便被晃了个趔趄,竹桥在幽静的山间发出一声危险的吱呀声,似是哪处关节不堪重负。小兵谨慎地保持身形,待竹桥稳定下来,才轻轻地迈出下一步,如是这般谨慎地行进了半晌,被他走到了桥中间也没再发生异样。

那小兵禁不住转过身来向云皎等人挥手,示意无碍。云皎正待点头,眼角瞟到对岸黑影跃动,大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适才还奄奄一息倒地不起的黑影忽然一跃而起,手持寒光阵阵青钢长剑就向桥头麻绳砍去。

变故陡生,原本平静的竹桥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俨然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不定哪刻就要坠入深谷。

林清冲小兵喊道:“快回!”可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惊吓过度,那小兵竟慌不择路地继续向对面峰顶跑去。

眼见着兰虎一刀下去,栓在立柱上的麻绳已断了一半,云皎食指一松,一支乌金长箭向着兰虎持刀的右手呼啸而去,是要阻止他挥下的第二刀。

那边厢兰虎被黑袍掩盖的脸略微一侧,也发现了这一箭,可他却并未反应,既没有改变剑势格挡这一箭,也没有后退躲避,而是气定神闲地继续向麻绳砍去。

不等云皎生疑,势如闪电的乌金箭竟堪堪停在了兰虎身前,止住了去势,如同悬停在半空。

还是林清眼神锐利,他惊恐地睁大眼睛道:“他……他有第三只手!第三只手握住了箭!这是甚么东西!”

云皎定睛一看,果然,从兰虎宽大的黑袍下长出了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牢牢地握住了乌金箭。那兰虎用第三只手截住了箭,似也十分得意,腰间一阵鼓动,竟又从左边长出一只手来,示威般地上下舞动,远远望去,一人四手张牙舞爪,几乎是地狱恶鬼再世。

云甲军中有人再按捺不住,畏惧地说道:“之前驻扎在梁家宕时,我听当地人说过,这山叫抓猴儿山,自古以来就有猴群扎根在这,颇通人性。村民们上山供奉三清上仙时,还常常给它们喂食,可后来不知怎的,山上出了个猴妖伤人,村民们再不敢上山,山上的三清观也就废弃了。”说着这人咽了咽口水,“这……这兰虎不会是被猴妖附身了吧。”

云甲军士兵能征善战,不畏刀枪剑戟,可这鬼神之说一出,不少人不免心中打鼓,更有甚者悄悄向后退,只盼离那猴妖再远些才好,有些则拿眼觑着云皎,不知如何是好。

云皎面沉如水,哼笑一声道:“管他猴妖猴神,今天我都要拿它回皇命!”说罢,一摁扳机,牵机弩簌簌作响,原本被兰虎第三只手握住的乌金箭竟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拉得回转,劲力之大,第三只手也禁不住一松。

那边厢手一松,乌金箭犹如一道金光飞回,云皎微一侧身,卸去箭势,再回转乌金箭又已搭在牵机弩上蓄势待发。

原来牵机弩的关窍便在此处,箭尾系着一根韧丝接入弩内机关,箭头带有八角倒刺,一旦射中便可带猎物一同拖回,是既可伤敌又可俘获的利器。

不待稍歇,乌金箭光又已向对岸飞驰而去,而这次云皎瞄准的是对方的腰腹要害。须臾,利箭又至兰虎身前,和上次一样,兰虎并不躲避,胸怀大敞,毫不畏惧,眼睁睁看着乌金箭穿过自己的腰腹,却再没有第五只手出来阻拦。

可穿体而过的乌金箭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阻力,直如从空气中划过,便已穿透了兰虎。没有痛哼,也没有血肉,兰虎的腰腹只留下个空茫茫的大洞,甚至能从洞里直接看到他身后的白雪,仿佛黑袍之下是一片虚无。

这下林清的头上也流下了冷汗,强自镇静道:“小将军,有古怪,不若先撤退,让众士兵将这邪门儿的山围住,我们从长计议。”

云皎默不作声地又从那空洞中将箭收回,看着对面那个洋洋得意,拿四只手分别捶着胸口和下腹的怪物,忽然脸色大变:“不好!”

没等林清问出声,对面那怪物似乎是玩够了,挥起大刀终于砍向了只剩最后一丝的麻绳。桥上的士兵哀嚎一声随着分崩离析的竹桥向深谷坠去。

云皎迅疾出箭,乌金箭在千钧一发之际穿过士兵的铠甲,止住了落势,再扣住扳机用力一拉便将小兵拖上谷来。

不等众人反应,云皎对林清道:“中计了!快带人马回客栈保护游远。”

林清急道:“小将军,你去哪?”

云皎看着对岸气急败坏却急速逃走的黑影,射出乌金箭扎入对岸树干,简短道:“我去抓真正的兰虎!”说罢,双脚点地,顺着韧丝劲力向对面峰顶疾去,几番崖璧借力,便稳稳地落在了峰顶。

林清见竹桥已断无法越谷,云皎也安然无恙,只得带着众士兵转身向客栈奔去。

云皎心中隐隐有个猜想,若是成真,便能顺着这“猴妖”找到真正的兰虎,但若是成真,这便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游远现在……他不敢细想,只一路紧紧尾随着“猴妖”直到这片树林外的另一处空地。

甫一出空地,云皎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你!”

“哈哈,当然是我。不过我可没想到追来的竟是你,平添许多麻烦!”说话的竟是之前和兰虎一起骑马逃走的黑纱女子。那黑纱女子乍见云皎竟跟着追了过来,浑身一震显得有些惊慌,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许久不见,黑纱女子越发清瘦,直若一身衣服盖着一把骨头,想来是在连日的逃亡中受了不少罪。她轻轻地招了招手,那“猴妖”就乖顺地走到她身边,把青钢长剑放回她手上后,忽地脸朝后拦腰断成两截,“上半身”和“下半身”在黑袍下鼓动几番钻了出来,竟是两个黑发赤目的猩猩。

两个猩猩见到云皎吱吱地连声叫着、跳着,似是嘲弄似是示威。黑衣女子口中嘘哨一声,两只猩猩登时安静下来,显然颇听这位主人的话。

黑纱女子带着冷笑,像对待下属般向两只猩猩发问:“断桥死了几个人?”

两个凶神恶煞的猩猩听了这话竟互相依偎着瑟缩起来,像是害怕主人的责罚,其中一只黑猩猩瑟缩一阵后突然跳将起来,一手指着云皎,一手扯着黑纱女子的衣摆,吱吱呀呀地连声叫唤着,似是在忿忿不平地告状。

黑纱女子皱着眉头不耐地拂开黑猩猩的手,道:“好了,遇上他也难怪,这事不怪你们。”两只黑猩猩终于平静下来,乖乖地分立在黑纱女子两边,作护卫状。

云皎迅速地环顾四周,朗声道:“兰大人,怎么还不现身?这两只猩猩剑法得你真传,让在下好生佩服,不若现身让在下再讨教一二。”

皑皑白雪,冷峰顶上,空天风雪欲止,鸟兽虫鸣无声,似乎除了眼前的一人二兽,再无其他生灵踪迹。

“呵!”黑纱女子抱臂嗤笑一声,“我以为你会先问游远在哪儿?”

云皎握着牵机弩的双手一紧,不动声色地看了右边的树林一眼,也笑道:“游远自是在玉泉关内养病,前辈莫不是把别的甚么人错认成他了吧?”

“哈哈哈好小子,不过终究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黑纱女子招来一只猩猩,伏在它的背上,另一只猩猩挡在她和云皎中间,女子开口道:“臭小子,实话跟你说了吧,兰大哥已经带着游远那小子从另一条道走了,无论是兰大哥还是游远你都找不到。而我有这猩猩,在这雪山里也可畅行无虞,倒是你,乘着这雪还没下大,不赶紧走,难道想把命陪在这里不成?”

云皎缓缓抽出腰间的白玉长剑,剑尖斜指,盯着黑纱女子道:“前辈急着差我走,是什么道理?”

女子哂笑道:“自是因着故人的缘故,想留你一命。”

云皎挑眉:“前辈与晚辈说笑了。先前晚辈看破这猩猩假扮的兰大人的破绽时,就已想到当时在客栈外推下山石的必定是真兰大人,一方面为接应猩猩,一方面为探明游远是否为真身。而前辈之所以在事成之后还停留在这里,一方面为等猩猩驮你下山,一方面也是事先与兰大人约定在这里接头,是也不是?”

云皎又看了一眼右边的树林,提起剑尖道:“留晚辈的性命实与前辈一贯行事大相径庭,前辈急着差我走,莫不是兰大人快到了?”说着顿了顿,沉声道,“抑或是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云皎食指一动,向右边树林疾射出乌金箭,左手一抖,脚尖轻点,如春风拂柳破开漫天风雪,一剑将挡路猩猩划至崖边,进而逼近至女子颈间,缓缓回过头,对着被乌金箭逼出的黑衣昂藏大汉笑道:“兰大人,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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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