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
靠近出口车门的几个鬼开始骚动起来，仿佛下了车有什么极致美味的食物在静静等待。
林风也感受到厢里微妙的气氛。
他看身旁刘树眠掐钞票的手指越发得紧了，嘴里也是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盯着公交车后门。
710路公交车的司机好像也被车外的美食吸引住，速度逐渐加快。
就连车厢外的红色灯光也兴奋地要流出几滴的血水来。
[叮，永定村四组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站在后门的几只鬼，正想一股脑地涌下车去，看看黑暗中有什么饕餮盛宴足以供他们享受。
刘树眠噌一下就站起来，嘴里“你们就在这里下葬吧！”的喊着，手里掐得死死的一沓黑色纸币张张分明，随挥出的手一同覆在了林风四人面前的鬼头上。
林风被身旁人这一站，吓得将手紧紧卡在座位边上，只盯着那讲着中二英雄台词的少年。
“开世的财神，避世的主神，赐予灭世的力量给我！希望您老人家别拖后腿。”
刘树眠沉寂的嘴里又念念有词，这是他来到鬼界后获得的能力【请神】，但因为时灵时不灵的。
所以刘树眠总爱在一串咒语后跟着小声嘀咕两句，像在埋怨哪个不灵验的老顽固。
“下回少说点别的。”虽然是小声嘀咕，但还是被祁文堇全听了个正着。
刘树眠的双手尴尬地停顿了下，又跟公园打太极的老大爷一样，在空中上下划动，那气势要把这小小的车厢搅个天翻。
刘树眠的动作不疾不徐，刹时间周遭的空气都和他一同有规律的转动。
贴在几个鬼头上的黑色纸钞，在玻璃车门的倒影中，发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奇异光晕，像是要让所有人都沉在其中。
“哼！我这神的光辉，不知道你们接不接的住。不！你们肯定接不住！”双手指节泛白，刘树眠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要从每个泛了白的骨节里喷出来。
紧接着就双手合拢，整个大拳头往前一冲，也再没有力气去说那些大话。
随着刘树眠的起势，几只鬼也都四肢摇晃，看起来马上就要嘶吼。
可令人意外，林风看到的鬼脸上，分明是微笑着的，那笑容说不上恐怖，只是和周围的环境一比，倒生出了些违和之意。
林风歪头和一张鬼脸对视，他还是能看见鬼在笑，赶忙又将头偏开。
鬼脸上的嘴角越扯越高，恨不得扯过太阳穴，到头顶去连成一个圈。
“原来他是个闷骚啊，刚刚还装的一副大师样儿，张嘴就暴露了。”
林风还是觉得去嘲讽眼前的中二少年更加轻松，至少他面对着人。
“不过他到是挺历害的样子，没那张嘴就好了！”心里又装作经世多年的长辈，评判起刘树眠来。
“别担心他，他可以撑住的，只是比较费力而已。”走在过道上的男生，向林风露出安慰的表情。
啊？他撑不住吗？完全没注意，怪不得他动作僵僵的。
林风又仔细看了两眼。
公交车缓缓减下了速度，像劳碌了许久的师傅，在即将在休息时喘出一口大气。
被刘树眠贴上钞票的几只鬼，也在停车的同一时刻，四肢蜷缩在一起，化成耀眼光芒下的尘埃。
这些公交车上的鬼都是最低的，没有什么能力，更没多大怨气。
刘树眠每回对上也都是完全没有压力，但他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还是快把鬼气用到了底。
车门好像是专门等待着刘树眠结束，当尘土刚落到地面时，就自动地打开。
密闭车厢里的气流如同泄气的皮球，只不过皮球往外泄，到这就变成往里渗了。
一堆堆黑色的尘埃被清晨的冷空气挤压出去，穿过车站牌，飞向了无边的黑暗里。
林风也久别多时地呼吸到真正的风，这种感觉像活埋的人徒手挖泥土。
冷空气似是要把整个车子连带里面的东西都全部搅碎。
冰冷地穿透林风的肺部，却让他突然的就想到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原来的世界接触了。
“不！我不能再坐下去。”林风慌忙地想要起身，却被人死死按住。
当然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因为林风的身体早就在发麻发软了。
“相信我，你坐在这不一定会死，但现在出去一定会死。”男孩还在笑，但眼里变得严肃。
车门再被紧紧关上，就和林风刚上车时一样，将他关进了另一个世界。
“跟他说那么多干嘛，阿言。”刘树眠一句话，让林风本想再问两句的嘴又闭上了，旁边有个说不清的，讲再多也是费口舌。
“好了，可以开始收尾了。”身后的祁文堇也站起了身，三个人把林风围住，背对着背就开始准备什么。
林风看叫阿言的男生游走进剩下的黑影里，一阵寒光过去，前车的黑影就都化作尘埃，扑落在震动的车板上。
他先对阿言的动作感到惊叹，后面才想起来，这些黑影从中二少年扔钞票时，就从来没有惊讶过，像是不会反抗。
林风也往回看了看，后车的鬼要少一些仍挤得满当，那个女生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左右晃悠了一下，尘埃就都堆在过道里、座位上。
车里又变得和上车时一样空旷，全程只有身边这个中二少年，有什么不得不张嘴喊两句的疾病，语气还更加让人不爽。
“怎么样，被吓到了吗？我们可是…”
他们是队友吧？怎么会有人和他当队友？要我就不可能和他一起。
林风在知道只能接受命运的时候，就又开始观察三人，主要就是对他来说第一印象最差的刘树眠。
“在想什么呢？”一只手又放到了林风肩上。
祁文堇看着站在驾驶座旁的吴浅言，他比了个预备的手势。
“准备了，千万别摔倒。”祁文堇提醒着另外三人。
“准备什么？”
林风只看到驾驶座边上的一道白光，好像跟冲着自己眼睛来似的，让自己的眼前一花。
仿佛双脚一空，林风感觉旋晕感袭来，还好有人扶住了他，不至于向后跌去。
林风又有了冷风穿过肺的感觉，离开闷热的公交车，让他甚至觉察不出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有什么差别，只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这……这是哪里？”林风看着忽然出现的马路和人行道边中的摇曳树影，在自己所站的砖石路面上。
“车呢？”没有人回答林风。
祁文堇将手从林风肩上放下来，朝着路灯光线照着的马路，深深的呼气，“唉-”短促的一声叹。
“哼！”刘树眠又把帽子戴上，是要诚心耍耍面前这个刚进入鬼界，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
林风一听这声音就想翻白眼，心想这人怎么那么烦，又只会讲些“你真幸运”“你真不幸”的废话。
清晨冷瑟的风轻轻的，再次飘过众人，天已是灰蒙的一片。
祁文堇看到被风吹落的树叶，一声令下。
“走！”
三人作势就要往人行道的一边走去，急得林风又出口。
“那个，请问你们……”他可不想独自站在这里，在刚刚吹风的时候，他就已经辨认清这四周是他不熟悉的地方。
即便和原先的公交路线一样，相似的白灰墙瓦房，相似的草野、田地，林风也知道这是他不认识的路。
林风暗暗地打开手机，好像…没流量了？
“艹”，他只好选择去问看着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三人组。
“哈！怎么，找不到路了？”
林风不想理他，只带着询问看向像是领头人的女人和在车上对他笑得阳光的男生。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吗？”林风左右看看两人，篡着手机的手里冒着冷汗。
许久没主动和陌生人沟通的林风，看两人过了两秒还没回自己，又想起来说：“哦！我叫林风。”
是不是该这样？林风边说边想着。
“你好，我叫祁文堇。”眼前沉稳些的女人一头长发披在肩头，率先开口。
“这个是吴浅言，你刚刚见过。”祁文堇右边的男生向林风挥挥手，还是在笑。
“这个……你也见过，刘树眠。”她随手指向左后边带着帽子的少年。
“切，他又不是傻子，还说见没见过。”刘树眠双臂环在胸前，一脸不屑。
“要你管！”林风接着就还了回去。
“停！”祁文堇又阻止了一场恶战，她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还真没见过几个人能和刘树眠吵那么久。
到底是该说他俩投缘呢？还是说他俩两个头都不圆？
“现在大家都认识了，而你想知道的嘛，这里……是鬼界。”祁文堇刻意拉长声音，想看林风的听到后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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