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住到你那?”林北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陆景文“嗯”了一声。
“放心,我们分开住,”陆景文说,“我那里有空房间,不用睡在一起。”
林北石被“睡在一起”几个字呛得咳嗽了两声。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让人联系一个搬家公司,”陆景文说,“然后去你那里整理,大概两三个小时左右就能收拾好。”
林北石咳得脸都有些发白,他颤颤巍巍拿了放在手边的矿泉水,拉下口罩喝了一口,慢吞吞道:“我没意见。”
合约都签了,住到一起也没什么,林北石想,何况陆景文给了那么多钱,那份合约又要按月签订,自己也该有点眼力见,顺着他来。
更何况,自己现在确实没有地方住,倒不如去陆景文那。
“但是……用不着搬家公司,”林北石勉强勾了勾嘴角,“我东西不多,随便收拾一下就好了。”
陆景文闻言便也没有强求。
林北石吸着鼻子给陆景文报了地址,陆景文掉头往那边开过去。
小区名叫嘉福,看着十分眼熟,陆景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鸿茂那位被蒋芸夸过工作能力不错的实习生就住在那边。
嘉福小区离他们所在的地段有一段距离,陆景文开了十几分钟才到,他把车停在外面的停车位,跟着林北石进了小区里面。
小区是老旧小区,设施没那么全,比起庐南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位老大爷老大妈坐在小区楼下的凉亭那嗑瓜子唠嗑,旁边趴着只被热昏的杂毛小狗。
陆景文看了那杂毛狗一眼,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紧跟在林北石身后,进了单元楼。
林北石打开一楼的一扇门,门里面有一节步梯,因为没有光透进来,里面黑得有些吓人,他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亮了眼前的路。
陆景文的眉头不自觉拧起。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梯,林北石下意识摸口袋想要拿钥匙,又猛然想起钥匙在昨天晚上被王奉来拿走了。他只好一边白着脸咳嗽两声,一边踮起脚尖,去摸门上通风口那放着的备用钥匙。
林北石摸索了五六分钟,蹭了满手灰尘,才成功把那串钥匙拿下来,他把门打开,里面灰蒙蒙一片,大白天也透不进一点光。
灯键按下,昏暗的光撒了下来——那灯管不知道有多久没换过了。
房子很小,里面确实如林北石所说,没什么东西了。
本来给林嘉琳睡的床被卖掉了,那堆纸箱和废铁也被卖掉了,连小电锅都没了踪影,挂衣服的架子也消失不见,整个房子里面就剩下张铺着凉席的硬板床。
陆景文胸膛起伏着:“你就住在这?”
“嗯,没钱嘛,”林北石轻描淡写说,“租不了好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从床底拉出来个纸箱子和两个编织袋,他翻找了一会儿,扒拉出一本证书,是他的高中毕业证,紧接着,他又拿出一份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文件袋正面上写着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几个字。
那是被塞满的病历袋。
“……”陆景文沉默了一会儿,猜到了林北石这么缺钱的原因。
他有一个生着重病的亲人。
林北石把这两样东西放进了白色的编织袋里面,这是他要留下来的东西。
而后,陆景文又看见林北石拿出一个邮政的文件,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榕城医科大学几个大字。
林北石顿了顿,没想到把这东西给拿出来了,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手有些颤抖。
那边陆景文也愣了一下。
这是……林北石的录取通知书?!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林北石,林北石已经低着头将那份文件放进了黄色的编织袋里面,顺带还塞进去一些他之前写的简历。
这些是他要扔掉的东西。
那纸箱子里面还堆着些口红和眼影盘之类的东西,是林北石还在sky时用的。
陆景文不了解化妆品之类的东西,但他知道林北石有的这些化妆品都很廉价,里面的眼影或是口红看起来质量都不太行,尤其是透明壳子盖着的口红,膏体闪着不明的油光,因为天气热,化了快一半。
陆景文想起来第一次见林北石的时候,也许并不是林北石不会化,而是这些东西质量不好,化出花来了也是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样子。
而事实上,这些化妆品也确实不好,很大一部分是林北石在两元店买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在购物网站按商品价格升序买的。
都很便宜,那口红根本挂不住,眼影色彩斑斓如彩色笔,质感跟粉笔灰似的,一动就飞来飞去。
林北石把这些玩意也给塞进了黄色编织袋。
陆景文半蹲下来,也开始帮林北石收拾,这纸箱很快就空了,林北石偏头去扯另外一个纸箱,陆景文把最后两本旧书塞进黄色编织袋,看见那纸箱里面落着一张蓝色的证件照。
那大概是林北石在十八岁时拍的,也没留长发,和之前在棠溪县高级中学看到的那张大头照差不多,只是将校服换成了一件白色的T恤,眼角眉梢带着点稚气未脱的拘谨味道。
陆景文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林北石探出头前,将那张证件照扣在了手心,塞进了衣服口袋里面。
另外一大箱子是衣裳,林北石只留下了几件还能穿的,其他的,包括那两套女装全塞进了黄色编织袋,不要了。
而陆景文从那床底下拽出来一双红色绑带高跟鞋递到林北石面前。
他问得认真:“这个你还要吗?”
林北石:“………”
救命啊!
“这、这个啊,这玩意还是不、不要了。”
林北石着急忙慌把那高跟鞋从陆景文手上夺下来,脑袋恨不得贴到地板上。
两个人收拾了半个多小时,就把林北石的东西收拾干净了,而属于林嘉琳的衣物和用品收拾起来则简单多了,自从林嘉琳住院,它们一直在另一个小木箱里面好端端地装着,直接抬走就好。
陆景文先一步把两个编织袋搬上去。
林北石则照着门上的电话号码,给房东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搬出去了。
陆景文把白色编织袋放到后备箱,把黄色编织袋放到垃圾桶旁边。而后回头准备去找林北石,但他走了两步又顿住,转身走到了黄色编织袋旁边。
他不顾众人好奇又惊诧的目光,伸手到那编织袋里面翻找了片刻,把那封录取通知书的邮件从里面揪了出来。
榕城医科大学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被他打开。
上面写着:
林北石同学:
兹录取你入我校临床医学专业(类)学习,请凭本通知来校报到。
盖着学校印章的通知书,日期落款在两年前。
陆景文深褐色的眼睛颤了颤。
他将这份录取通知书合上,放回邮件袋中,然后把它藏到了驾驶位的角落,确保不会被副驾驶发现后,才转身去找林北石。
走到楼梯口那,陆景文看见林北石搬着小木箱上楼梯,他快步下楼,想把那小箱子接过来。
林北石却摇着脑袋:“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陆景文不同意:“你病还没好。”
“也没几步路了,”林北石坚持,“就当锻炼身体,这样才好得快。”
陆景文见他坚持,便也没再出手。
小箱子很快也被放到了后备箱。
两个人上了车,陆景文驱车带林北石回庐南小区,回去途中,他余光瞥见林北石昏昏沉沉靠在座椅上,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等红绿灯的时候,陆景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北石的额头。
有些烫。
兴许是陆景文的手凉,林北石脑袋一歪,还往他手上蹭了蹭。
陆景文顿时像被火烧了手似的,飞快地把自己的手撤了回来。
他加紧步伐把人带回了庐南,等到了庐南,他交代完物业帮他把后备箱里面的行李拿上来,就把林北石从副驾驶那里给架出来带回去。
回去测完体温,陆景文看着温度计松了口气。
只是有些低烧。
医生交代过可能会有反复发烧的情况,只要没有达到严重的高烧或者长时间持续的低烧与高烧,喝药休息就好了。
他给林北石泡了药,后者十分配合地喝了,然后戴上口罩瓮声瓮气说:“陆总,我想出门一趟。”
陆景文轻微拧眉:“你现在需要休息。”
“啊陆总……不会很久的,”林北石坐在沙发上,昂着头看陆景文,“我只是想去医院看看我妹妹。”
话音落下,他们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
林北石头发散在额前,又戴着口罩,只露双眼睛看着陆景文。
他的双眼因为发烧而蒙着湿意,眼尾红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陆景文无声地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接纠缠。
只过了十几秒,一向铁石心肠的陆景文在林北石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好,走吧,我们一起去。”
“啊?”林北石愣了半晌儿,赶忙哑着嗓子摆手道,“不不不!陆总,我一个人去就行!不用您陪我的!”
“您今天已经陪我很久了……”林北石诚惶诚恐,“您还有工作,我不能耽搁您工作……”
“没关系,只是一天而已,”陆景文平静道,“不会耽搁,公司养了那么多团队,如果我一天不在他们就垮了,那鸿茂也不用活了。”
林北石:“……”
他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点了点头:“那、那辛苦您了。”
与此同时,孙南涛正咬着下午茶处理文件。
处理到一半,有个人敲了敲他的桌子:“南涛,你们家陆总今天怎么失踪了???”
孙南涛往上一看,正是他们陆总的好友方延亭。
孙南涛把嘴里的吐司一咽,双目无神道:“啊……方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陆总他铁树开花,”孙南涛一脸痛心疾首,“抛下我们谈恋爱去了!”
一向稳重的方延亭闻言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陆景文抛下工作谈恋爱???
这哪来的鬼故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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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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