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个时间还不错。”
她的不错当然不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个时间，正好是茶余饭后，出来溜孩子的时候，是个搭讪的大好时机。
林湘非常擅长陪聊，她也许是个憨憨，但是毕竟这世道上，憨憨还是挺吃香的。
本专业医学，双学位经济学，精通三教九流，美妆养护，炒股与伪科学，文学艺术，军事键政，娱乐圈八卦，不管你对面是人是鬼，她都能聊起来，而且聊得对方非常开心，24k专业陪聊，在陪聊业务还没有被某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打扰的时候，甚至还开了家网店。
不过现在已经被吊销营业执照了。
尽管她再三解释自己，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用，而且托祁涵颖的福有点越描越黑。
因为祁涵颖说，“不会吧阿sir，老四一直很纯洁的，她不管男的女的的客人，都接的。”
“艹。”林湘最终只能从胸膛里爆发出了一句叹息，然后抄起墙角的扫把，把祁涵颖敲成了中度脑震荡，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觉得自己在火车上那种，但是剩下的几个人没有人同情他，常老师甚至觉得这事不应该给他医保报销。
“人家林湘连对象都没有呢。”常老师当时是这么说的，“你这样真的好吗？”
在祁涵颖的努力下，林老板目前还是比较落魄的，一直接受捐款中，如果有什么巧克力，曲奇饼干，水果，烧烤火锅，欢迎投喂。
“我下去看看能不能钓到一个两个知情者。”林湘说道，将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两圈，黄绍东站在门口，他感觉这间屋子的确多少有些古怪。
比方说，祁涵颖走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有他随手开的客厅的灯，散发出了冷色的雪白的光，短短地落在走廊里。
看上去有几分奇诡和不祥。
林湘似乎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他们当然不是每次出去都十分顺利的，当然也有翻车的时候，而且翻车的次数相当不少，比方说有次祁涵颖被女鬼强吻了依旧没有拿到样品，比方说有次林湘被追的跳了三堵墙后面的鬼还是要打断她的腿，比方说有次李时晴在鬼打墙里转了三天瘦了十斤。
这种凶煞之地说不好有什么东西，因此祁涵颖进去的时候在腰上拴了根绳子，上面挂了铃铛，现在绳子正闲闲地呆在黄绍东的手里。
这时候一个人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看见了光亮，有了几分吃惊。
“啊，那个我们是物业请来的。”林湘笑着说，“楼下说这家的马桶漏水了，物业说这里没人住，让我们直接开门进去处理。”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黄绍东手里的绳子，黄绍东抖了抖手腕，“啊，这个。”林湘笑了笑，“听说这个房子emmmm你懂的，所以我们也有点虚，找个心理安慰。”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转而想要上楼，林湘叫住了他，“那个，小哥你是住在这边的吗？”
二十岁的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年轻的脸上微笑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好似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年轻男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林湘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少女身上的寒气从棉衣里透出来，清冽而芳香，“不好意思我就小小的打听一下，这边的房子，是不是不太贵啊。”
“比周围的几个小区是便宜的。”年轻男子回答道，林湘笑了笑，“打扰了，我们一会也许会出点动静，小哥你也懂，我们这一天天排的太满了，所以晚上才赶到这边来。”
“幸好这件结束了之后就没有了。”林湘出了口气笑着说，“对了，听我同事说这栋楼的水管老化的厉害，小哥你家没事吧。”
“下水的确有点不通，但是还是能流的。”年轻男子说道，“你们收费是怎么样的？”
“通马桶三百，如果拆下来六百，下水一百。”林湘笑着说，“市场价。”
男子犹豫了一下，听着林湘在那里抱怨排班真的很满啊，有些人脾气很坏，虽说马桶坏了等着挺烦人的的，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啊。
“那你们收拾完了，可以替我看一下吗？”男子说道，林湘笑了笑，“我先上去给你看看，如果没有大问题就顺手处理一下，然后你加我个微信，以后这种事情找我就行了。”
男子点了点头，林湘回过头看了一眼黄绍东，眨了眨眼睛。
黄绍东点了点头。
林湘又一次成功了。
林湘这个人的胆子，不说在女生里，就算加上男生，也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这世界上就几乎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什么敲碟子打碗叫冤魂，半夜对着镜子梳头之类的，很多都市传说毕竟主角都是女性，据常一经说，他从前都没有找到过女志愿者。
也许他们每年去清水寺的义务劳动起到了作用。
佛说，要有人处理这些事情。
于是他们有了林湘。
林湘，只有他们不敢提，没有她不敢做，最高纪录是测试那个传说中的卖脚婆婆，就是问你需要不需要脚，如果回答不需要，就把你的脚砍下来，如果回答需要，就把你的脚砍下来卖给你。
反正林湘说了句不需要，然后一路狂奔，上了自行车就跑，沿着环线溜了卖脚婆婆一圈，人家多少是个老年人好不好。
“你不懂，”林湘说道，“妈的，我以为自行车骑到八十迈就已经很可怕了，你能想到一个老人家徒手爬到八十迈吗？”
“想像不到。”李时晴钦佩地说，“那你为什么就不告诉她正确答案呢。”
“我告诉了，告诉了。”林湘说道，“然而她说，哪有交卷之后还能改的了。”
“感情生前还是个老师怎么的。”李时晴感叹道。
“不太清楚，体育老师吧。”林湘给自己灌着白开水，表示真他娘的要命。
“后来你怎么样了。”李时晴问道。
“我后来就说，婆婆，你这脚真是羡煞旁人，多少钱，我要了。”林湘说道，“然后她转头就跑。”
“然后呢？”李时晴问道。
“我没追。”林湘简单地回答。
“怎么的，你还打算追？”祁涵颖表示了不可思议。
“毛爷爷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林湘煞有其事地说道，“但是我实在太累了，改天再去追。”
这就是林湘其人，胆大包天，一腔孤勇，能活到现在全靠八字过硬。
黄绍东转过头，看着屋里，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拉拉绳子了。
铃声细碎而不祥地响了起来。
绳子的另一端，被切断了。
“祁涵颖？！”
祁涵颖感觉还行。
确切来说，都说不清这是意外惊喜还是惊吓了。
一共六个受害者，齐齐整整，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如果电视上是贞子，那就是绝世梦幻联动了，祁涵颖转过头，发现电视上是这件灭门案的新闻报道。
标准的闹鬼事件，每天都在观看自己死亡的画面，挺俗套的，祁涵颖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鼻子果然开始飙血了。
“那个，我就打听件事。”祁涵颖表示没关系，虽然问题很大，但是先把事情干了吧，“你们见过这个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让他们看了看。
是那张白骨花。
六个人目光呆滞眼神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那你们继续。”祁涵颖说道，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六个人苍白的脸在他的面前连成了一堵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六个人。
突然开始流血。
黑色的污血从他们的伤口中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场景一度变得十分的血腥和惨烈。
说实话，每个人死的，都挺惨的。
祁涵颖表示如果是在外面看见的，也许会捐几个丧葬费，但是现在这个场合应该不能叫慈善，算是明抢。
这是六个年轻女人，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祁涵颖，看上去呆滞而扭曲，手挽着手，似乎在喃喃自语什么，声音越来越大，直到震耳欲聋。
“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们这次不会分开的。”
“二楼的案子吗？”年轻男人说道，林湘在检查着厨房的下水道，随口问道，“我看到新闻好像模糊掉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吗？”林湘问道。
“倒也没有，”年轻男子说道，“但是听过一点传闻。”
“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案子，”年轻男人吸了口气，轻声说，“那个一个人入室抢劫，结果六个女生都在床上装睡于是全都被砍死的那个案子。”
“据说就是发生在这里的。”
“这样。”林湘漫不经心地说，她从下水道里挑出了一缕头发，说道，“你应该给你女朋友买点好的洗发水了。”
“我没有女朋友。”年轻男人说道。
“那还真是遗憾啊。”林湘轻声说，她突然觉得男人的声音似乎有几分颤抖。
林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头发很长，挑了半天了，还没结束，正常来说，谁会有两米的头发呢。
“女鬼。”男人声音颤抖地说。
“不好说，”林湘说道，“现在时代变了，也可能是男鬼。”
“啊！”男子惨叫了起来，林湘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剪刀，将头发剪了一截下来。
也许需要打电话让专业人士送这位先生去做一下催眠治疗了。
林湘继续慢条斯理地往外拽着头发，大致来说她已经明白情况了。
头发下面什么都不会有。
这只是怨气的结晶体罢了，这栋楼，异变了。
看来需要祁涵颖请吃饭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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